第237章 十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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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仿佛凝滯住了一樣,怔怔望著一地的墨黑和灰白,
    一室安靜。
    雪粒子簌簌撲在窗紙上,窗外灰白的天光滲進來,照見浮塵在兩人之間緩慢遊蕩。
    軒兒躲在牆角,驚慌失措地看著爹娘,捂著嘴,不敢哭出半點聲音,一張小臉憋得通紅,
    阿娘真的討厭他,他再不敢惹阿娘生氣了,
    兩歲不到,剛學會撒嬌,下一刻就要學會討好。
    酒釀倒掉銅爐裏的香灰,將涵兒的骨灰一點點裝進,撿起小樹苗,離開了屋子。
    沈淵讓她滾,她當然滾,
    帶著涵兒一起去了靈雲寺,帶走家人的牌位,把墳遷到了那片小草地,再將小鬆樹種下。
    陽光正好,灑在小小的樹苗上,也灑在她身上,
    真的好小的一棵呀...風吹得頂尖一直晃著,
    可她不擔心,再小的樹也會有長高的那天,等長成了參天大樹,就再不畏懼風雨了。
    辦完了第一件事,
    緊接著就該殺人了。
    她回到盛京,沒回沈府,直接去了禦查司,用斧頭砸開卷宗室的門,將欺辱過容兒的畜生們一一找出來,
    共計十六人,
    非富即貴,
    至於年齡...下至剛及冠的高門少爺,上至七旬皇商都有,
    畜生就是畜生,小時候是小畜生,老了也不會變好,隻會變成帶著惡臭的老畜生,
    哦對了,她還加了個女人進處決名單,
    是個老畜生的結發妻子,在撞破自家夫君嫖宿幼妓後大為震怒,派人將容兒扒了衣服丟院子裏,讓下人們圍觀,
    她忘了讀到那段卷宗案情的時候是怎樣的心情,隻記得回過神時,腮肉被咬得血肉模糊,滿口血腥。
    不是悲傷的時候,她拍了自己一巴掌,打清醒後用禦查司的名義給他們寫了函件,蓋上蟒紋章,命十七人前往盛京接受盤查,
    侍衛們快馬加鞭將索命符送往了全國各處,
    禦查司發令,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不從。
    行刑那日她躲在暗室,透過巴掌大的格窗往外看,
    十七人麵色凝重地聚在幾乎空無一物的屋裏,正中間半人高的銅爐嫋嫋冒著白煙。
    是讓人失去行動力的迷藥,
    不能動,但有知覺,
    有人突然倒下了,剩下的人瞬間變得驚恐,瞪大了雙眼看向其他人,
    接著第二人倒下,後腦撞到地麵,砰一聲,
    隨即有人叫出聲,恐懼貫穿了所有人,
    第三人倒下時整個屋子都亂了,眾人失了智一樣拍著大門,
    就看他們一個接一個地倒下,
    倒下了,一個磊著一個,
    好滑稽啊。
    她掏出藏在袖子裏的短刀,握著,刀尖向下,一步一步走向他們,
    她殺過人,用袖珍弩殺了舅母,一箭穿破頭顱,舅母像座肉山一樣向後倒去,
    又要殺人了,和之前的自衛不同,她這次是主動的,而且帶著複仇的興奮,
    縱使興奮,刀刃第一次劃開咽喉的時候,手還是抖的,
    恐懼和興奮交織,讓她麵容變得扭曲。
    先殺的是個二十出頭的男人,相貌周正,叫薛起,盛京薛家的嫡次子,位列五品,成親三年,和夫人舉案齊眉,不曾納妾,兩人育有一女,視女兒如珍寶,
    薛起是後宅眾人眼中的良婿,
    隻不過婚前不過去了幾次妓坊,找了幾次妓子罷了,
    男人嘛,正常,
    肯定是那些不三不四的勾引的。
    男人痙攣著,死魚一樣弓著身子,指尖抓撓著地麵,發出瀕死的咯吱聲,目光死死咬著少女,帶著憤怒與不甘,
    他不知自己因何而死,就像他不知自己嫖宿過的那個女孩叫什麽名字一樣,
    或許他已經忘了那件事了吧,
    還是那句老話,男人嘛,特別是位高權重的男人,天生就有左右他人命運的權力,
    這樣的權力,他們用起來心安理得,
    世道就是這樣,怪誰都怪不到他們頭上。
    ...
    在場十七人,姓名,家世,生平,她都翻來覆去地看了無數次,早就深深地刻進了腦海裏,
    又劃了十六刀,刀刃有些卷了,
    她停在最後一人麵前,
    那人還沒斷氣,嘴唇蠕動著,似乎想說什麽。
    她蹲下身,眸光森冷,拎起頭發,刀尖抵住他的喉結,輕輕一送。
    ...
    她做這些事沈淵是默許的,
    不但默許,還幫她善後,
    十七人皆被安上了罪名,對外宣稱已被處決,命家人前往禦查司收屍。
    十七具屍體於上元節前被抬了出去,
    沈淵焦頭爛額。
    都是有名有姓的大戶,勢力盤根錯節,甚至能和太後搭上關係,故而處理起來不是那麽容易,
    他這麽做是有私心的,私心便是期盼著葉柳看在他這麽賣力的份上,對軒兒好一些。
    他的期盼得到了回應,
    自遷墳,報仇兩件事完成後,葉柳開始和軒兒說話了,還會主動拿玩具來找他。
    軒兒還是有些怕阿娘,每次葉柳靠近,小人就連連往他身後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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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心一橫,把軒兒推了出去,大步離開,他要給母子獨處的機會,才能讓葉柳找回對孩子的愛。
    當然,是派人在暗處盯著的,
    何其諷刺,要防著親娘害孩子。
    處理完爛攤子,
    還有更大的麻煩等著,
    秦意那裏有動靜了,暗樁的情報送到了他桌上,說那人準備上元節動手,
    大啟習俗,上元節鬧花燈,放煙花,
    而最大的煙花會在玉華宮上方綻開。
    坐以待斃不是他的行事風格,他已在宮中部署好了一張密網,
    上元當晚他會帶著葉柳一同進宮做餌,等那人一冒頭便將其就地拿下。
    ...
    “爹爹爹爹!阿呐,阿呐她...”
    軒兒的聲音由遠及近,沈淵心一沉,急忙收起函件,
    別是葉柳又打孩子了...
    小人又跌跌撞撞地跑進了屋,急匆匆的,跨進來的時候被門檻絆了下,
    沈淵一個大步邁向前,剛想接住軒兒,就看門外的身影先他一步,兩手一抄,一把撈起了孩子,
    斜陽正好,金澄澄的光暈漫過門檻,視線裏出現一雙月白色的絲履小足,
    男人緩緩起身,目光向上,
    天光自少女身後漫進屋內,將她的輪廓鍍上一層金紅的邊,
    大約剛和孩子玩鬧過,發髻有些鬆散,幾縷碎發落在頰邊,臉上泛起很淺的紅暈,
    她有些微喘,抱著軒兒,笑得眉眼彎彎,
    “爹爹!阿呐她,阿呐她給我做了個大木劍!”
    軒兒揮舞著手裏的木疙瘩興奮地大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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