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不能開天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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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風“曼麗”預計在三天後登陸,強度為九級。
這種等級的台風,對於水下工作者來說,強度極大極危險。無奈,項目組隻能望江興歎,等待風和日麗之日。
而就在等待期間,盜撈者葛俊被逮捕歸案。根據他的供述,確實有一艘沉船,是在東海一座不知名的島嶼之下。至於沉船深度,大概在三十米之下,整個船倒扣在海床之下。
接到這一消息,匡有為立刻在“沉船項目組”群中發公告,要求今晚八點每個人都需要參加線上會議,不得缺席。
本來,如果項目推進順利,這個群應該被命名為“長江口四號項目組”,但這不是八字還沒一撇嘛!
晚八點,郭超仁、任燃各坐一個房間,老早就進了會議室。陽台上狂風怒號,把玉蘭花刮得七零八落,漫天橫飛,堪稱毒辣摧花手,看得郭超仁心裏一緊。
不過不用擔心,對於早有經驗的上海人來說,沙包是必備之物。重壓之下,放在陽台上的物件都似有了主心骨,大有“任爾東西南北風”,我自巋然不動的架勢。
一個團隊也要有主心骨。不過,很遺憾,郭超仁也是剛剛才知道,趙函數身體抱恙在住院。郭超仁馬上打電話問候了這位研究所的最高領導。
電話中,趙函數說,上海水下考古研究所暫由王逸少接管,要他們與國家文物局水下考古研究中心、上海市文物管理局、上海海洋科技大學無人艇工程研究院、上海打撈局等部門的成員精誠合作,有什麽意見要敞亮著說,不能開天窗。
郭超仁知道,老趙對他的能力很認可,但對他“想一出是一出”的性格總是不放心。
大四時,因為導師王逸少的原因,郭超仁參加了“長江口二號”後期的發掘工作,得到項目組的一致認可。畢業後,郭超仁也順理成章地來到上海水下考古研究所工作。
兩年後,郭超仁就遇上了一個大項目,在一次文物普查中,位於長江口入海處的明代沉船被發現,命名為“長江口三號”。
這艘沉船在水下十三米處,在當時的技術條件下,開展探摸工作並不困難。
借助水肺潛水裝備、水下電視和相機,郭超仁和搭檔陳安宇,在水下完成了探方布設、測量繪圖、拍照攝影等工作。這之後,便要結合所繪製的平麵圖,製作一個模型,以便於進行複原和研究,對船體構件進行拆解。
所有流程都走得很順利,但誰都沒想到,在郭超仁這裏居然出了狀況。
原來,項目組研究之後,得出一個初步判斷:“長江口三號”斷代為明嘉靖年間,是一艘中等大小的福船,因為劇烈的撞擊和撞擊後的火情,船體受損極為嚴重,文物也散落各處,因此這艘沉船既不適宜打撈,也不必多花時間和精力去研究。
郭超仁當即表示反對,理由聽起來似乎很充分:原址保護,會投入大量經費,反正都是花錢,還不如把錢花在研究上。萬一在碎得稀爛的文物裏,同樣能讀取出不一般的信息呢?
祁北川的眼風,從郭超仁掃到了王逸少臉上。王逸少明白那意思是,管好這小子的嘴!
實際上,在我國乃至全世界範圍內,沉船都並不是非撈不可。
就拿“南澳號”來說,我國在2012年夏天將這艘沉船的出水文物載離,由汕頭邊防支隊雲澳邊防派出所全程護送駛往廣州。但他們沒有帶走“南澳號”沉船。
從這一刻開始,這艘沉船的守護工作,繼續由邊防官兵負責。偌多年來,他們通過雷達監測係統,對沉船的海域進行全天候無死角的保護,數次驅離可疑船隻。
經過兩次討論後,項目組終於下了定論:原址保護。
郭超仁這次沒有再說話,但他和潛伴陳安宇,卻悶聲做出了一件大事。未經允許,他們在打撈瓷器碎片時也順手把一個顱骨拿出了水麵。
據郭超仁自己解釋,他摸著這顱骨是一個繈褓嬰兒的,若是不打撈沉船,嬰兒也得不到安葬,怪可憐的,不如“日行一善”,體現一下科技工作者的人文關懷吧!
此事雖然無傷大雅,但在講究“高度服從”的項目組裏,兩個後生的私自行動未免太過奇葩。再加上,正好國家文物局水下考古研究中心的盧主任,正駐紮在項目組裏。發生了這種事,盧組長頓時怒氣上湧,一張臉比烏鴉還黑,兩片嘴比刀子還利。
眼見大領導動了真火,祁北川也不能護犢子。
當著眾人的麵,祁北川狠狠批評郭超仁、陳安宇一頓,又讓他們停工作、寫反思。此事對郭超仁的影響並不大,因為他素來臉皮厚、能屈能伸;但陳安宇卻表示受不了這個委屈,一氣之下竟離開了研究所,拉黑了所有同事的聯係方式。
也包括郭超仁。也許,郭超仁的“能屈能伸”,遭到了陳安宇的鄙視。總之,陳安宇就像是人間蒸發一樣,徹底消失在大家的視線裏。
直到如今,想起陳安宇這麽好的潛伴,郭超仁都忍不住惆悵,也忍不住隔空腹誹那個盧主任,當年若不是他揪著不放,研究所的人睜隻眼閉隻眼,也就“原諒”他和陳安宇的奇葩行動了。
何至於此!何至於此啊!
更遺憾的是,不知是否因陳安宇的離職受了刺激,祁北川在那之後總有些精神恍惚,最後竟然因避讓不及橫遭車禍。
事後想來,有些事未必有關聯,但人們總是認為偶然之中有必然,結果之前必有因。郭超仁雖自詡為“陽光開朗大男孩”,有時也不免陷在回憶的苦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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