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紫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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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奇伸出手臂將路隻隻護在身後，望向周米時，鏡片下的目光冷得能結霜，兩人視線相接時仿佛帶了實質感的電流。
    周米唇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抬手整了整袖口，動作幾乎與唐奇日常習慣如出一轍，看得路隻隻太陽穴突突直跳，背後爬上一層密密麻麻的冷意刺得她發痛。
    周米看向她的目光實在灼熱，她有感覺周米在刻意模仿唐奇。
    可這為什麽呢？
    周米為什麽要這樣做？
    為什……閉眼時腦海裏猛然閃過中午的畫麵——
    所以……扶她的人——路隻隻倒吸了口氣，避開了周米的目光，周米根本就沒好，他，一直一直都不正常。
    還是那個雨天插著口袋仰天淋雨的周米，還是那個說父親會在地獄接住他的周米，還是那個能冷下心去解剖最寵他的人得周米，還是……麵前這個……
    “這麽緊張做什麽？”周米拖長語調，目光掃過路隻隻發白的臉。
    “你媽剛從國外回來，正在醫院等你……不過啊，我媽就沒這麽好命了，正冷冰冰一個躺太平間呢，”他說這話時語氣輕快，像是在談論天氣，“隻隻，你不打算去看看嗎？”
    路隻隻指甲掐進掌心，指甲縫裏滲出細細血痕，被身旁的唐奇皺著眉掰開，抓著手指握緊自己掌心。
    “我在這。”
    “……”路隻隻望向唐奇憂心的眼，腦海裏的記憶卻不停翻湧。
    ……
    ……
    那個總穿著一身豔色衣服、眼神輕蔑的跋扈女人，說話聲音嘶啞嘈雜的像在菜市場拉鋸。
    “隻隻呀，放學回來啦？要不要到我家吃狗肉？”
    她當時手中分明正牽著花崽。
    “隻隻呀，女孩子家學那些沒什麽用，不如學點真本事，社會那些活計不需要女孩子的。”
    她不明白那女人口中所謂的真本事是什麽，隻知道她那件黑色皮麵圍裙上剛剛濺了血，很腥。
    “隻隻呀，你也教教周米，教會他你爸也高興。”
    回憶讓她想吐，明明當時他們還沒有結婚，那女人就已經開始以女主人自居。
    ……
    “死小子，連個丫頭片子也考不過，養你做什麽，跟你那個爹一樣沒用，老娘那些肉都喂到豬腦袋裏了，啊？！出聲啊？！怎麽不出聲？！你想逼死我？！你也想逼死我？！”
    周米又在挨打了，可周米從頭到尾都沒有出聲，耳邊隻有那女人的聲音。
    ……
    “你不願意？你不願意有什麽用，男人都隻用下半身思考，他姓路的再高尚也一樣，怎麽，嫌我提前教會你這些知識了？”
    彼時路隻隻還沒有離家，這年她15歲，女人在這年懷了兩次孕，兩次都流掉了，兩次她都見過。
    ……
    “走？你最好趕緊走，滾的遠遠的！有你這賤命的東西在這裏他姓路的怎麽會有兒子？！”
    她已經拎著自己的東西出來了，可那女人還是回到房間將她所有東西丟了出來，於是……她跑走了，她討厭父親，父親總是不在，任何時候都總是不在。
    她才不是被趕出來的，她——是自己要走的。
    ……
    ……
    “怎麽，真不去看啊？”周米的話又輕飄飄響起，“這可是，最後一麵。”
    路隻隻心底泛起詭異的快意，又被強烈的罪惡感灼燒，“不去。”
    “我不去，”路隻隻聲音發抖，卻倔強地仰起頭，唐奇察覺她的顫抖，不著痕跡地將她往身後帶了帶。
    周米突然笑出聲，笑聲在寂靜的房間裏格外刺耳。他剛要起身走近，就被唐奇立刻起身擋下，兩人僵持間，周米笑的陰沉沉，歪著頭聲音低沉，“唐，奇，她不可能真的愛你，”他刻意拉長尾音，“你信不信，任何人在她眼裏，都不會，有一條狗重要……”
    “周米。”——
    “你知道我媽一開始為什麽會……”周米輕笑一聲，自顧自繼續。
    “周米！”——
    “會流產嗎？”周米笑不達眼底，說話間依舊在打量唐奇的反應。
    “夠了！周米！和我沒關係！我說過！一萬遍！和我沒關係！！！”路隻隻咬緊著牙，聲音發抖，“我說了沒關係！！！沒關係！為什麽你們都不信呢？！”
    唐奇的目光一直緊隨著路隻隻，幾乎是她落淚的下一秒，立刻就被唐奇收進了懷抱，“我信，隻隻，我信，我信你，”唐奇喉結滾動，無意識收緊攬住她的手臂。
    周米瞧著唐奇的反應臉色驟變，那張在路隻隻眼中幾乎完美複刻的臉上露出裂痕。
    路隻隻笑了，笑得眼淚滾落，她是想替小路斬斷所有關係的，可這些揮不掉的記憶在腦海裏就像親身體驗過，根本沒那麽容易斬的掉。
    “周米，有意思嗎？我們……非要折磨彼此到死嗎？”
    空氣凝固成冰，三人的視線交織。
    周米退後幾步，整理好被弄皺的袖口，恢複成那副漫不經心的模樣，“我不覺得是折磨啊？”
    “你瘋了，周米，不，你就沒正常過，你這種瘋子怎麽當的上法醫？”
    “無所謂，我在你眼裏就沒正常過。”
    路隻隻胃裏翻湧起惡心的感覺，周米憑什麽，要用唐奇的臉，做出這樣的表情？
    可周米愈是看到路隻隻的反應，便愈是眯眯眼裝模作樣的笑。
    “隻隻？”唐奇將手輕輕搭在路隻隻後背撫過，他還不太清楚他們之間的恩怨，隻是懷中的人情緒已經幾近失控，“還好嗎？”
    路隻隻望著唐奇那雙圓眼睛搖搖頭，另一隻手也摸索到唐奇的手緊緊握住，盡力尋求一絲安定，“周米，你走，立刻，立刻離開。”
    “這就要我走？”周米眼睛在屋內巡視一圈，嗤笑出聲，“我說過你們不合適，這不是你喜歡的風格。”
    “離開，立刻！”路隻隻閉著眼指向門口。
    “周先生，麻煩離開我們的家，”唐奇冷著臉擁住路隻隻讓開門口的方向。
    “好，好，”周米笑著點頭，轉身時，又突然回頭看向唐奇，“唐奇，奉勸一句，她，根本就，沒有心。”
    院門重重摔上的瞬間，路隻隻猛的轉頭撲進唐奇懷裏，滾燙的淚水浸濕他的衣領，“唐奇，不是的…真的不是我。”
    “我知道，隻隻，我知道，”唐奇伸手將人緊緊扣進懷裏，下巴抵著她發頂，聲音堅定，“我相信你，我在的，隻隻，別怕。”
    窗外不知何時下起雪，簌簌落落將屋內兩人的身影暈染成模糊的一片。
    ……
    路隻隻不覺得小路是周米口中那樣的人，她明明滿腹委屈，可周米呢？記憶中的周米也算不上多好過，可周米到底什麽時候出現在了她上學的城市？
    周米現在…真的正常嗎？
    ……
    唐奇在這場入冬的雪中，知道了許多事，關於她的經曆，關於周米，甚至關於她破敗的家。
    唐奇的世界受到了些許震撼，那些揪心痛苦的事，居然都能發生在一個人身上，可路隻隻還說，同她有一樣經曆的女孩，其實數都數不過來。
    世界的參差原來不止體現在金錢，我們始終生活在巨大的差距裏。
    唐奇恍然覺得自己幾乎已經身在烏托邦。
    唐奇是特別的，沒有人能真的感同身受他人，唐奇覺得呼吸也在痛。
    他立刻聯想到路隻隻曾說的雙重人格…可如今到了這一步，就算隻隻再模糊解釋這件事，他也已經反應過來，這更像不太科學的“魂穿”。
    隻隻是來自未來嗎？難道未來已經攻破了靈魂意識真的和量子力學的量子過程有關？
    這已經是可控的？
    ——
    唐奇低頭和懷中紅著眼緊緊咬著牙的隻隻對上目光，目光溫和，路隻隻卻是忽然渾身一顫。
    怪物係統的聲音伴著滋啦滋啦的電流，斷斷續續。
    ——重大問題，衝突，現在強製你下線，好感度5，4，3……
    “隻隻？”
    “隻隻？你怎麽了？！！隻隻？！”
    路隻隻蒼白的臉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紅，指甲深深掐進唐奇的掌心，“唐奇…唐……”
    ……
    唐奇還沒來得及回應，懷中的人突然癱軟下去，他慌忙接住那具失去力氣的軀體，抬頭卻看見無數細碎的藍光從路隻隻周身滲出，在空中凝成扭曲的文字。
    “——意識回溯成功——”
    唐奇瞳孔驟縮，路隻隻的模樣與記憶裏某個熟悉的影子開始重疊。
    他的太陽穴突突跳動，喉間泛起鐵鏽味，腦海中一陣陣刺痛讓他難以清醒，最終失去意識昏厥在地麵。
    ……
    怪物係統的電流聲突然轉為詭異的輕笑，“醒了？”
    話音未落，‘唐奇’的意識突然在一片一眼望不到邊的白色虛空中醒來，“隻隻？！隻隻呢？！”
    “不是你要的她強製醒來嗎？”怪物係統懸浮圍著‘唐奇’轉了一圈，“還有什麽不滿意？”
    “你騙我？！！”‘唐奇’狠狠咬著牙。
    “我一早就說過，我從不吃虧，夢境突然中斷誰知道她的意識會出現在哪？說不定……再也醒不過來啦？！”
    “繼續，”‘唐奇’抬頭斜了它一眼，幾乎咬著牙吐出兩個字，“雙倍！”
    “成交，”詭異的笑環繞在‘唐奇’耳邊。
    ……
    ……
    消毒水氣味刺鼻的病房裏，唐奇猛然從床上坐起，冷汗浸透的後背緊貼著冰涼的床單。夢境裏路隻隻在他眼前倒下的畫麵仍在不斷閃回，他劇烈喘息著，指節因為攥緊被單泛出青白。
    \"你醒了？\"守在床邊的顧嶼猛地直起腰，眼底布滿血絲，\"再不醒我們都要叫醫生了......\"
    \"隻隻呢？\"唐奇一把抓住顧嶼的手腕，喉間發緊，\"路隻隻在哪個病房？\"
    周錦禮剛剛從外麵回來，聞言揉了揉酸痛的脖頸，扭頭掃過唐奇緊繃的臉，\"還惦記她呢？我和顧嶼輪番給她打了幾十通電話，手機一直關機。\"
    \"什麽意思？\"唐奇的瞳孔驟然收縮，掀開薄被時帶翻了床頭櫃上的水杯，清水在瓷磚上蜿蜒成扭曲的紋路，\"你們為什麽不立刻報警？！\"
    \"兄弟，冷靜點。\"顧嶼按住他顫抖的肩膀，轉身將溫水遞到他唇邊，\"成年人失聯48小時才能立案，我們總不能報假警吧？\"
    周錦禮晃了晃手裏的外賣袋，金屬鑰匙串叮當作響，\"路上碰到個醉漢發酒瘋，耽誤了點時間。\"他挑眉看向唐奇踉蹌著往顧嶼身上靠的動作，\"你這剛退燒就想當福爾摩斯？\"
    \"她不會無緣無故消失。\"唐奇攥緊顧嶼的手臂，額角青筋突突跳動，嘴唇發顫，\"隻隻暈倒前就臉色慘白，比我倒下得更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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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麽？！”“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