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在夢裏你也討厭我嗎
字數:7807 加入書籤
——
——
我沒回頭,腳步卻莫名頓了半秒,我想要他也難受,可周子翼真的會難受嗎?他會嗎?
他不會的,他身邊有多到數不清的人,這會兒他是記起我,可哪天要是遇見點其他的,他怕是用不著一眨眼的功夫就忘了。
圖書館門口的風帶著點涼,吹得我腦子清醒了些。身後的腳步聲沒跟上來,我卻總覺得那道灼熱的目光還黏在背上,燒得人不自在。
拐過走廊拐角,我才敢靠著牆停下,仰著頭重重深呼吸幾次,其實剛才差點就回頭了,差點就真的想質問他,和好是什麽意思?和好又到底是哪種和好?
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問了又怎樣?周子翼從來不會真的把話說透,就像以前無數次那樣,繞來繞去,最後還是隻有我一個人揣著滿心的不確定,患得患失。
可周子翼明明是最不該成為那樣的人,周子翼在其他事情上從不會如此,能解釋的隻有——“這件事”不值得。
而我就是所謂的“這件事”。
可有時候周子翼會突然抽風,就比如現在,我剛上了樓沒多久,他站在樓下喊我的名字。
我不想去的,奈何老老實實坐在房間都能聽到樓上樓下不停傳來開窗戶的聲音,再之後就是討論周子翼大帥哥的絕色容顏,以及……我這個食堂事件的“潑婦”。
腳步到底還是太不聽使喚,鬼使神差地往樓下走。
周子翼手裏提著袋不知道是什麽的東西,見我下樓,那雙帶著鉤子似的桃花眼瞬間亮了亮,大概是見我表情淡淡他又很快掩飾下去。
——
——
終究還是挑了處人少的僻靜地,這個時段湖邊的涼亭總是沒什麽人。
“我記得你以前天冷總愛喝這個,還有這個,是……”他舉起另一邊的袋子,“一些麵包,餅幹,我記得你喜歡吃,我就每樣都買了一點,本來打算早上給你的。”
我沒接,就站在原地看著他,不知道說些什麽。
本來打算早上給我?可又為什麽早上沒出現?
周子翼動了動嘴唇,漂亮的卷發顯得有些淩亂,大概是剛剛跑的太急,額頭還有些薄汗,和平時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完全不一樣。
“路隻隻,”他又開口,聲音比剛才更輕,“是我剛才問得急了……你要是不想和好也沒事兒,我就是……就是,想多見見你,”最後一句像是破罐子破摔。
多少見的話呀,我抿著嘴別過臉,錯開他看向我的眼睛,“周子翼,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周子翼總愛開玩笑,分不清哪句真假,但又格外有分寸,像這樣直來直去的話,我確信自己是第一次聽到。
他沉默了半天,才低聲道,“以前……我不太明白。”
那杯熱飲到底塞進了我的手心,手心的溫熱擾得我心底發癢,我攥了攥手心,再次抬頭,周子翼眼底的灼熱看得我麵上發燙。
“你要是不想說也行,”分不清周子翼到底是沒耐心還是什麽,他妥協得很快。
“周子翼,我也不明白,”我想我已經坦白,關於我們之間,我和周子翼,都不見得能說的明白。
周子翼挑眉點頭,末了又低下頭,卷曲的發絲遮在他低垂得眉眼,“現在也是?”
有些話不需要說的太明白,或許隻需要一個反問,“你呢?”
“路隻隻,你是不是怪我?你……”
不遠處鍾樓上的時針已經劃到下一格,我幹脆握著那杯熱飲往後退了一步,不知道為什麽,我很難和周子翼平心靜氣的去聊過去,說不怪都是假的,“我明天要早起,先走了。”
周子翼沒再攔我,眼底是我看不透的神色,他沒再繼續剛才的話題,舉高了手裏提著的袋子,“麵包和餅幹不愛吃了?”
想吃,說真的很想吃,以往周子翼帶來什麽糕點,我總是眼睛一眨不眨盯著他擺出來,再等著他拆封遞給我手套,這時候周子翼表情總是很臭屁,拆個手套讓他搞的像頒獎典禮一樣。
沒辦法,民以食為天,那會兒為了平衡周大少爺總是帶些“山珍海味”給我,我幹脆放棄了放學後做作業的時間,每次都是理完周大少爺的作業才和霜打的茄子一樣溜回家做自己那一份。
“我欠了份檢討,那公共課老……”他還想像以前一樣。
“不吃,”沒等周子翼說完,我幹脆扭頭抱著那杯燙手的熱飲離開,“熱飲改天還你。”
——
——
周子翼被堵的心裏鬱悶,路隻隻之前不是最吃這套了,他遞了那麽多層台階,她隻挪了半步。
手機不收,吃的也不收,甚至……他覺得,路隻隻躲他躲得那樣緊。
好像分開的半年裏,沒有他,她也過得很好。
她已經不需要他。
——
——
或許異性思維真的存在差別。
路隻隻聽著窗外的雨抱著那杯熱飲坐在桌前發呆,一陣雷聲將她驚醒,她抬頭看向周圍,李開正窩在床尾看武俠小說,方曉雅在和媽媽煲電話粥,張霏霏床空著桌前也空著。
而另一邊,周子翼一個人在操場看台喝可樂,雨下的很大,他沒有一點想要回宿舍的想法,是後知後覺的心裏空落落,是突然有什麽東西不是他想要就有。
說實在老周待他不差,從沒有什麽東西讓他覺得很難得到,他以前覺得最遠的距離就是生與死了,可現在還有一種,是明明站在麵前,他也覺得好遠。
——
——
門砰的一聲推開,我扭頭,張霏霏正扯了幹毛巾擦她長長的卷發,“服了,下那麽大雨還有個傻帽在操場那邊喝可樂。”
喝可樂?我握著手裏已經放涼的紙杯下意識又看向窗外。
“喔~你大晚上去操場幹嘛啊?張霏霏~”方曉雅已經掛了電話,踮起腳圍著張霏霏轉圈。
“說真的,方曉雅,你真是做狗仔的好料子,”張霏霏依舊低下頭擦她的長發,白皙的側頸露出幾點紅痕。
“誒,說到狗仔,你們知道嗎,今天男生宿舍那邊有人打架都打進醫院了,挨了好大處分……”方曉雅好像並不覺得狗仔是什麽不好聽的話,站起來講的繪聲繪色。
“知道啊,”張霏霏眉頭皺的很緊,歪著頭不知怎麽又瞥我一眼。
……
窗外雨下的更大,我還是在想那瓶可樂。
“誒!路隻隻,快到點了你還出門啊?”李開砰的合上書叫我的名字。
“馬上回來,”我心裏突然緊張,握著傘跑的飛快。
——
——
傘其實遮不住什麽,風裹著雨點啪嗒啪嗒往我臉上打,我本意是要往操場跑,可才半路就找到了那隻被打濕翅膀的花蝴蝶。
……
周子翼像蝴蝶,小時候我喜歡蝴蝶,但某一段時間蝴蝶突然離我特別近,我看到它近乎昆蟲一般的身體,才想起來,它太漂亮以至於讓我忘了它本來就是昆蟲。
隨著時間流逝我漸漸又因為它的美麗模糊了它是誰,後來有一段時間我特別吸引蝴蝶,我很納悶,直到我看到一隻被雨打濕翅膀跌落在地麵的藍色蝴蝶,就算墜落,它的翅膀也美得這樣驚豔。
蝴蝶,蝴蝶,到底是蝴蝶還是什麽呢?
這就好像,這天我在路燈下撿到一個喝醉的周子翼,卷曲的發絲貼在他紅彤彤的臉頰,他歪著頭半靠在路燈杆上抬頭瞄我,喝的醉醺醺傻乎乎的,平日不羈的樣子也不見了,濕漉漉的眉眼望著我。
我屏住呼吸,說不出話,我找到了我為什麽突然開始在意這隻漂亮蝴蝶得原因。
周子翼眼神看起來像虛了焦,晃了晃腦袋要站起身又站不住要栽倒,“路隻隻?”
他聲音聽起來那麽不可思議,我那會說的話當真有這麽重嗎?
“是我,你真是,自己一個人喝成這樣也不怕別人把你賣了,”周子翼很輕,也可能是我力氣太大,總之我實在找不到地方隻能把他往男生宿舍那邊帶。
“怕什麽,”周子翼撐起身子看我,醉酒後臉紅彤彤,眼神卻依舊濕漉漉得,“我在做夢啊,”周子翼湊的很近,鼻息裏摻雜些酒氣,身上一股腦的香水味將我緊緊包圍,不隻是香水味,他真的抱的很緊。
湊的更近了,他似乎是要吻我,“你喝多了,”其實我的身體僵硬到根本沒躲。
“是啊,我是喝多了,”但周子翼還是鬆開了,側過臉不知道笑些什麽,深吸一口氣後又皺著眉低著頭哼哼,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不舒服。
他聲音輕的像要聽不到,“路隻隻,在夢裏你也討厭我嗎?”
“……”喝醉的人會很重,周子翼真的越來越重,身體的重量幾乎都要壓在我身上。
他說什麽,他說——在夢裏你也討厭我嗎?
我真的沒辦法不管周子翼,我根本做不到,我會後悔,我在想是不是說的話真的太重。
我低著頭扛著傘奮力拖著醉的一塌糊塗的周子翼往回走,快到宿舍門口時,又想起他喝的不是可樂嗎,是不是喝了可樂又喝了酒才醉的這樣厲害?
可我嗅了又嗅,周子翼身上沒有半分可樂的味道。
我就說,世界上怎麽可能隻有周子翼一個人愛喝可樂。
“嗯?”周子翼又迷迷糊糊醒了,目光落在我嗅他下巴的動作,我想他誤會了什麽,灼熱的氣息又一次湊近我,可是,他這會真得看的清是誰嗎?
“!!!”
傘啪嗒落在地上,又被我慌張撿起。
——
——
“那邊那個!幹什麽呢!”宿管大爺吼得一聲嚇得我魂都要飛起。
“誒!小路同學?”居然是入學第一天幫我提過行李的大爺,他看看我又看看我身邊醉的迷糊的周子翼,“你男朋友?”
“不不不不,”我慌忙擺手。
“瞧你這臉紅的,給我吧,你快回去,”宿管大爺有把子力氣,架著周子翼就要往回走。
“大爺,你你你別說是我,”我跑上去小聲囑咐,就差雙手合十拜佛,“還有……大爺,你要把他送哪去?”
“送回他宿舍,他們宿舍裏邊人打架打的挺凶,今天不在宿舍,我還以為這小子今天也不回宿舍了呢。”
“打架?”我想起剛剛在宿舍方曉雅嘰裏咕嚕講的事,“他也打架了嗎?”
“他啊,他那會不在宿舍,還是他打的120呢,”宿管大爺邊說邊擺手,“行了你們這些小年輕,有啥事明天說吧,再晚了你回不去了。”
——
——
手裏握著傘僵硬往回走的人似乎不是我,溜進宿舍大門又像飄得,我將傘柄握得那樣緊。
“路隻隻,你幹什麽呢?”方曉雅打了個哈欠,“快進來啊,明天還有課呢。”
“哦,”我收了傘回宿舍,僵硬的重複張霏霏那會進門的動作,和從床簾冒出頭的張霏霏對上視線。
她輕輕笑了一聲,撲騰著又躺回床上。
好像哪裏不對,但剛剛看完小說下床洗漱的李開又揪住了我,“你出去跑八百米了啊,臉這麽紅?”
我還沒想出回答,張霏霏的笑聲又響在頭頂。
“張霏霏,你有毛病啊?笑得跟那個死鴨子叫一樣!”李開看來也真的和張霏霏不對付。
“她自己知道~”
張霏霏這聲音欠得我想打她,我想了又想扭幹了毛巾幹脆沒理她。
——
——
洗漱間水龍頭的水冰的正好合發燙的臉頰,門外李開還在跟張霏霏拌嘴,可我滿腦子都是剛才路燈下周子翼濕漉漉的眼神,還有隱約裹在周身的溫度。
李開熄燈後噔噔噔上了床,床簾一拉才算隔絕了外麵的聲響。
我躺下身,怎麽都覺得不對勁,拉被角時找到了味道來源,明明洗了幾遍的手心依舊殘留著剛才扶他時沾上的煙酒氣,混著點說不清的香水味,擾得人心煩。
周子翼難道是隻掉麟粉的蝴蝶不成?
“路隻隻?”李開的聲音隔著床簾傳來,“你真沒事嗎?不會是淋了雨感冒了吧?”
“沒事,”我將手埋在被子底下捏緊了被角,“我身體挺好的,應該不是。”
斜對麵張霏霏又低低笑了聲,很明顯是故意的。
我盯著頭頂的床簾布,聽著雨點敲在玻璃漸大的聲響,突然就有點後悔那會沒接他的麵包。
……
“誒,你們知道今天打架的是周子翼他們宿舍嗎?!”快要睡著時,方曉雅平地一聲吼給我們全嚇了個激靈。
“知道!嚇死我了,方曉雅!”張霏霏撲騰坐起來,“我不僅知道那我還……”
“咳咳咳咳咳!!!不行那什麽,我起來吃點感冒藥,”有時候人就是會心虛,在桌前翻箱倒櫃半天最後衝了包胃蘇顆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