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棺邊索魂案9(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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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的真相讓趙縵不敢置信。
    趙旭和梁芸想反駁,但不等他們想出說辭來,趙明嶽又大聲說出一件事。
    “趙明謙看著精明,其實特別蠢!他竟然覺得自己父母是真的愛他的,實際上為了錢,四叔四嬸能毫不猶豫舍棄他!你們以為為什麽四嬸要在半夜偷偷來指認我,而不是趙明謙死了之後立馬說?因為那二十萬真真實實就在他們兜裏啊!我求家裏人幫我瞞著趙明謙的死,四叔四嬸當時可是一句反駁都沒有,要不是縵縵說要把四房分出去,他們才不會多事。”
    “但想了想,隻落得二十萬太虧了,對不對四叔?所以你又裝模作樣打著給兒子伸冤的借口讓四嬸來指認我。到時候我去坐牢了,縵縵因為懷疑是我殺了大伯說不定會把我們整個二房都排斥在外,而你們四房,隻失去了一個趙明謙,卻能得到剩下的所有,多劃算啊!哈哈哈哈!你們一家真是太可怕了!”
    談鳴轉頭看著趙旭和梁芸,不用再說什麽,隻需要看他們驟變的臉色就知道戳到了痛處。
    原來昨天晚上梁芸的崩潰全是假的,不是警察一步步擊潰她的謊言得到了真相,而是她本來就打算說出那些話。
    “咚——”談鳴猛地拍桌子,站起來指著他們,“梁芸!你們真是煞費苦心啊!你知不知道作偽證提供假口供也是要判刑的!”
    梁芸抖了抖,臉色煞白,下意識轉頭去看趙旭。
    “看什麽?等待主謀的指示嗎?把他們分開,一輪輪審!”鄭岩嚴肅道。
    趙縵茫然地看著這一切,哭泣的喘氣聲越變越大,最後眼睛一翻,暈倒在輪椅上。
    ……
    下午三點,談迦在姑姑工作的醫院見到了蘇醒的趙縵。
    一個纖細的,身體不好,大概活不了幾年的女孩兒。
    談鳴帶著任務來,希望她能同意警方挖出她爺爺趙春生的棺材驗屍,把剩下的一點疑團弄清楚。
    趙縵沒吭聲,反倒是盯著談迦的頭發看了會兒。
    “你真好看,我爸爸說女生染頭發是不好的習慣,而且綠色寓意不好。”她輕聲說。
    談迦挑眉:“那他的審美已經落後到很多年沒看過造型行業發展前景了。”
    “你留這樣的頭發不會被你爸媽罵嗎?”
    “不管是誰,對我都隻有建議權,同時我也有權利不采用那些建議。”
    趙縵輕輕哇一下:“你的人和你的頭發一樣好酷,事情結束後我也想去染這樣的頭發。”
    “挺好的,人生重在嚐試。”說完,談迦把一個剛捏好的麵塑蘋果放在病床邊。
    這是她開始使用塑刀後,做出來的最完美的麵塑了,在她看來完全可以作為一份禮物送出去。
    趙縵新奇地看了看,對著她笑得靦腆:“謝謝。”
    然後轉頭對等在一邊的談鳴說:“我同意驗屍。如果趙家人有不同意的,我也可以幫忙勸。”
    當天傍晚,趙春生的棺材就被挖了出來。
    法醫老李檢查後,對鄭岩點頭:“顏麵發紺,有出血點,口中的黃豆很多,堵住了呼吸道……是窒息死亡。”
    所以趙勵確實捂死了自己的父親。
    他們把這個消息告知趙家人,那群人沒再披麻戴孝了,但仍然沉默得像灰色燈柱。
    趙縵開著輪椅出來,對趙家人說:“這不代表我爸爸是和趙明嶽趙明謙一樣的人。他是個貨真價實的孝順兒子,這一點大家都能看出來。爺爺死之前折磨了我爸很久,非要他端屎端尿喂飯喂水,他都照做了,每次都說‘你爺爺安心走了就好了’。他一直在等解脫,等爺爺、也是等自己解脫,他沒想到爺爺還會有氣,他隻是不想受折磨了。”
    趙縵姑姑傷心點頭:“是,你爺爺那天本來就已經咽氣了……”
    但世事無常,誰能猜到會發生後麵那一連串的事呢?
    趙勵本來隻是想在父親下葬之前再盡最後一點孝心,所以才由他去塞黃豆。
    現在所有事情都真相大白,趙縵對刑偵二隊的所有人彎腰感謝,遞出一份文件。
    “謝謝你們查清楚我爸爸的死,這是趙明嶽轉給趙明謙的那二十萬,我把它捐給你們刑警大隊。”
    鄭岩問:“你自己是怎麽打算的?”
    “我要出國了,自己去做手術,再也不回來了。”
    趙家就是用錢造出來的龍潭虎穴,離開也好。
    “有人陪著嗎?什麽時候走?”
    “我找了我老師和律師一起。明天就走,等我去最後看一眼我爸。”
    趙勵的屍體已經火化,會葬在公共陵園。
    “好。”
    事情解決了,警車駛離石園村,坐在副駕的鄭岩若有所思地看著後視鏡,裏麵趙縵的身影逐漸變小,直到拐彎消失。
    第二天上午,趙縵由姑姑推著去了陵園,新刻的墓碑上貼著一張黑白照,趙勵沉默的臉仿佛就在眼前。
    讓她想起幾年前她第一次暈倒,被檢查出身體不好時,趙勵也是這樣沉默。
    然後第二天就和爺爺商量著,帶著趙明嶽和趙明謙住進她家,和她一樣在公司行走自如,連帶著二叔二嬸,四叔四嬸也開始拿好處。
    那時候趙勵考察兩個侄子一段時間,還會跟她傾訴,說明謙其實比明嶽更聰明,可惜性格不穩重。
    風拂過懷裏的花束,姑姑的哽咽聲打斷回憶。
    趙縵轉頭說:“姑姑,你先出去吧,我想單獨和爸爸待一會兒。”
    等人走了,她繼續盯著那張照片看了很久,然後才彎腰把帶來的小雛菊放在墓碑前。
    她從始至終隻說了一句話,臉上的悲傷像糊上去的假麵具:
    “爸爸,你說得對,其實趙明謙確實要比趙明嶽更聰明點。”
    ——
    城市裏的芳菲三月已盡,行道樹的新芽綠得發亮。
    談迦的麵塑技藝迎來了大幅提升,已經能給人頭壓出眼眶,捏出不同的臉型,現在正在學習刻出飛揚的發絲。
    就是她練習用的麵塑腦袋都很小,做這種細致的活兒容易成鬥雞眼。
    姑姑不太理解她的發展方向:“你才學沒多久,可以用更簡單的動物練手,為什麽非要死磕最複雜的人形?而且你還沒有畫畫功底,那張臉實在是……”
    林黛玉都成吊梢眼了。
    談迦隻說重在嚐試。
    她有種迫切感,趙家的案子已經結案,什麽時候會做第三個夢?會有更嚴重的凶殺案嗎?她做這些夢到底有什麽意義?
    現在晚上她都不敢早睡,就怕再做夢,半夜還會設置鬧鍾起來喝水。
    今天晚上一樣,她半夜醒來,玩著手機等到五六點天蒙蒙亮了才困得睡過去。
    呼吸逐漸平緩,隻有風吹得頭發亂飄……等等,哪兒來的風?
    “她”睜開眼,麵前是一張年輕女孩兒的臉,蒼白瘦削,眼袋很深,隻有眼神像燃著一把熊熊烈火。
    離得太近了,呼吸聲混著不知道是哭還是笑的氣音。
    “她”狠下心猛地一推,那個女孩兒就像隻紙折的蝴蝶,飛過天台欄杆,重重墜下樓。
    “她”在欄杆邊緣看著,確實應該有風,這裏是棟居民樓,風聲哀哀呼嘯著,像模糊不清的求救聲。
    最後,“嘭——”的一聲,地麵上濺出一灘血,伴著地麵幾個人拔高的尖叫。
    天亮了。
    談迦像具僵屍一樣猛地坐起來。
    急促的呼吸聲不如之前嚴重,隻是手腳發涼。
    她捂著眼睛,感受到熱度傳到手心了,才深吸一口氣,片刻後認命般穿好衣服下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