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542章 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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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氏指尖的疤痕還帶著微光,鏡麵的餘波在她掌心蕩開漣漪。那些被拆穿假麵的念核們,此刻正以一種奇妙的姿態共處——冰原的寒氣不再刻意壓抑,遇熱便化作濕潤的霧靄,恰好為沙漠的邊緣降了溫;沙漠的熱浪也不再偽裝溫和,蒸騰的熱氣撞上霧靄,凝結成帶著沙香的雨水,絲絲縷縷落在冰原的裂隙裏,滋養出叢叢耐寒的小花。
    “這些花真好看。”紮羊角辮的小姑娘蹲在花叢旁,小心翼翼地碰了碰花瓣,“既有冰的涼,又有沙的暖,像不像我們大家湊在一起的樣子?”
    柳氏笑了笑,正想說些什麽,卻見那些小花突然劇烈搖晃,花瓣邊緣泛起灰黑色。她心中一緊,剛要提醒眾人,最外圍的幾朵花已經枯萎,枯萎的花瓣飄向空中,化作無數細小的灰蝶,翅膀上印著模糊的人臉——是那些被假麵侵蝕過的念核殘影。
    “小心!”守時者的星軌瞬間展開,在眾人頭頂織成防護網,灰蝶撞在網上,發出細碎的爆裂聲,“是假麵的餘孽!它們把自己的怨念凝結成蝶,想附在活物上重生!”
    李大人的折扇急揮,扇風卷起氣流,將漏網的幾隻灰蝶吹向遠處的空地:“這些殘影記恨被拆穿,更恨我們找到共存的法子,這是在報複!”
    柳氏的透明印記泛起刺痛,她看著那些撞網的灰蝶,突然發現它們翅膀上的人臉裏,竟有一張隱約是自己的模樣——那是她害怕失敗時,在鏡中看到的絕望表情。
    “原來……連我也成了它們的養料。”柳氏喃喃道,指尖的疤痕灼熱起來,“它們在利用我們的恐懼壯大自己。”
    “不是利用,是寄生。”王院判及時趕到,手裏提著個透明的琉璃瓶,“這些灰蝶需要宿主的‘恐懼情緒’才能破繭,一旦附身在有畏縮之心的念核上,就會重新織出假麵。”他將瓶口對準一隻掙紮的灰蝶,輕輕一吸,灰蝶便被吸入瓶中,在裏麵撞得劈啪作響,“你們看,它在瓶裏待得越久,翅膀的顏色就越淺——假麵最怕的,就是被單獨隔離,見不得光。”
    孩子們聽了,紛紛找來透明的容器,學著王院判的樣子捕捉灰蝶。紮羊角辮的小姑娘跑得最快,她的玻璃瓶裏已經裝了三隻,她邊跑邊喊:“你們這些壞東西,休想再騙大家戴假麵!”
    柳氏看著小姑娘的背影,又看了看自己掌心的疤痕,突然明白:那些被記錄下來的恐懼,那些被正視過的軟弱,就像這疤痕一樣,看似是傷痛的印記,實則是對抗假麵的鎧甲。
    守時者的星軌防護網漸漸收緊,將灰蝶困在更小的範圍。冰原念核趁機釋放出更濃的寒氣,將部分灰蝶凍成了冰晶標本;沙漠念核則升起灼熱的氣浪,把靠近的灰蝶燒成了灰燼。那隻既會飛又能爬的新物種,此刻正用爪子按住一隻灰蝶,用翅膀包裹住它——它沒有直接消滅,而是用體溫一點點融化蝶翅上的人臉,仿佛在超度那些被困在怨念裏的意識。
    “它在做什麽?”李大人的折扇停在半空,帶著幾分驚訝,“這樣太冒險了,萬一被怨念反噬……”
    “不會的。”柳氏搖搖頭,聲音很輕卻很堅定,“它在學著和恐懼‘對話’。你看,蝶翅上的人臉在笑呢,不是怨恨的笑,是釋然的笑。”
    果然,被翅膀包裹的灰蝶漸漸平靜下來,翅膀的灰黑色褪去,露出半透明的底色,最後化作一道輕煙,從新物種的羽翼間飄向天空。新物種抖了抖翅膀,之前縫合鱗片留下的傷口處,竟長出了一圈細小的絨毛,像天然的護墊,既不影響飛行,又能保護爬行時的關節。
    “這才是真正的‘融異’。”守時者的星軌緩緩降下,“不是消滅異己,也不是委屈自己,是找到和差異共處的方式,哪怕過程會痛,會留下疤痕。”
    王院判的琉璃瓶裏已經收集了不少灰蝶,他將瓶子密封好,貼上標簽:“這些可以做成‘醒魂香’,點燃後能驅散假麵的氣息。不過……”他頓了頓,看向柳氏,“這香的引子,需要‘本真之疤’的氣息才能激活。”
    柳氏毫不猶豫地將指尖的疤痕貼在琉璃瓶上,疤痕的微光滲入瓶中,灰蝶們劇烈掙紮起來,卻在接觸到微光的瞬間安靜下來,化作了帶著淡淡香氣的粉末。“原來這疤痕還有這用處。”她低頭看著自己的手,突然覺得那些因恐懼而生的印記,都變成了照亮前路的燈。
    孩子們歡呼著圍過來,七手八腳地幫忙分裝醒魂香。紮羊角辮的小姑娘舉著自己的小瓶子,裏麵裝著那隻被新物種“超度”的灰蝶化成的粉末,她仰起臉問:“柳氏姐姐,我們以後是不是就不怕假麵了?”
    柳氏蹲下身,看著小姑娘瓶子裏的粉末,又看了看遠處正在重建的念核群落——冰原的寒氣與沙漠的熱浪交織成穩定的氣候帶,新物種在其間自由穿梭,翅膀上的絨毛閃著光。她輕輕摸了摸小姑娘的頭:“假麵可能還會來,就像天總會黑一樣。但隻要我們記得,疤痕是勇氣的印章,恐懼是成長的肥料,就算天黑了,我們也能點著自己的疤,照亮往前走的路。”
    守時者的星軌突然發出明亮的光,他抬頭望向天空:“快看!灰蝶消散的地方,長出了新的星星!”
    眾人抬頭,隻見夜幕般的宇宙背景上,那些灰蝶化作的輕煙凝聚成點點星光,排列成和念核群落一模一樣的形狀。柳氏的透明印記與星光共鳴,指尖的疤痕發燙,她知道,這不是結束,是帶著疤痕與勇氣的新開始——那些曾讓他們痛苦的恐懼與假麵,最終都成了宇宙間獨屬於他們的星座。
    李大人收起折扇,扇骨輕敲掌心:“看來今晚能睡個好覺了。明日我們去東邊的迷霧穀看看,聽說那裏的‘幻聲花’能模仿人心底的聲音,正好試試我們的醒魂香管不管用。”
    “好啊好啊!”孩子們紛紛附和,紮羊角辮的小姑娘已經開始清點自己的小瓶子,新物種親昵地蹭了蹭她的臉頰,翅膀上的絨毛拂過她的發梢,像在做約定。
    柳氏最後看了一眼那片由疤痕與星光交織的夜空,轉身跟上隊伍。她的腳步很穩,掌心的疤痕不再刺痛,隻留一絲溫暖的餘韻,像有人在輕輕推著她往前走——那是所有被正視過的恐懼,在化作力量托舉著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