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3章 蕭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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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臨淄城東,有個地方叫磨房莊,這兒住著個叫徐繼長的人。徐繼長原本一門心思讀書,想考取功名,可折騰了許久,也沒考上。沒辦法,為了討生活,他就去衙門當了個小吏。
    有一天,徐繼長打算去拜訪姻親。路上,會經過於氏家族的殯宮。到了姻親家,人家好酒好菜招待,徐繼長一高興,就多喝了幾杯,等告辭的時候,天都快黑了,人也醉醺醺的。
    走著走著,又路過殯宮。原本這裏冷冷清清,可這會兒,竟出現一座華麗的樓閣。樓閣門口,坐著一位白胡子老翁。徐繼長酒勁上頭,又渴又累,便走上前,對著老翁作揖說:“老人家,我口渴得厲害,能給點水喝嗎?”
    老翁站起身,滿臉熱情:“哎呀,天色都這麽晚了,公子趕路也不安全,不如就在這兒留宿一晚,明天再走。”徐繼長本就疲憊不堪,聽老翁這麽說,也沒多想,就答應了。
    老翁馬上吩咐家人準備酒菜。酒過三巡,老翁突然開口:“公子,老夫有個不情之請。看公子出身清白,家世又好,不知能否和我家結個親?我家小女還未許人,想許配給公子做妾。”
    徐繼長聽了,臉“唰”地一下紅到耳根,正不知道該怎麽辦,老翁已經派人去通知親族,又讓丫鬟給女兒梳妝打扮。不一會兒,幾位穿著講究的客人陸續來了。緊接著,一位容貌絕美的少女,身著華麗衣裳走了出來。眾人圍坐在一起,繼續喝酒。徐繼長眼睛都看直了,一顆心早就被少女勾了去,隻盼著宴席早點結束。
    幾杯酒下肚,徐繼長推脫自己喝不動了。這時,丫鬟領著新人,走進帷幔。徐繼長問新娘:“姑娘,你姓什麽呀?”少女輕聲說:“我姓蕭,排行第七。”徐繼長又追問她的家世,蕭七姐輕笑著說:“我出身不算好,但配你這個小吏,也還算合適,何必問那麽清楚呢。”
    徐繼長哪還顧得上這些,當晚和蕭七姐極盡纏綿。蕭七姐依偎在徐繼長懷裏,叮囑道:“這兒不能久留,聽說你家中姐姐人很和善,要是能騰出一間空房,我自會去投奔你。”徐繼長想都沒想,一口答應下來。說完,蕭七姐將手臂搭在徐繼長身上,很快就睡著了。
    第二天,徐繼長一覺醒來,發現懷裏空空如也。再一看,天已經大亮,鬆蔭遮住晨光,自己身下鋪著一尺多厚的黍秸。徐繼長嚇得不輕,趕忙跑回家,把這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妻子。妻子聽了,笑著說:“行,我這就收拾出一間客房。”說完,妻子就去收拾房間,鋪好床鋪,關上門,還打趣道:“說不定新娘子今晚就來了。”
    夜幕降臨,妻子拉著徐繼長去開門,笑著說:“說不定新人已經在屋裏等著了。”兩人推開門,果然看到一位美人,盛裝坐在床榻上。美人見他們進來,笑著起身迎接。徐繼長和妻子都驚得說不出話來。蕭七姐捂著嘴,吃吃地笑著,恭恭敬敬地向他們行禮。妻子回過神來,趕忙準備酒菜,為他們慶賀新婚。
    自從蕭七姐進了徐家的門,每天天不亮就起床,主動操持家務,從不等人吩咐。這天,蕭七姐找到徐繼長,笑著說道:“夫君,姐妹們都想來咱家串串門,看看我過得咋樣。”徐繼長聽了,麵露難色,擔心家裏沒準備,倉促間招待不周。蕭七姐看出他的顧慮,連忙安慰:“夫君別操心,姐妹們知道咱們家境一般,會自帶酒菜。到時就麻煩姐姐幫忙做一下,熱乎上桌就行。”
    徐繼長把這事跟妻子說了,妻子倒也爽快,一口答應下來。第二天吃完早飯,果然有人挑著酒肉來到家門口,放下擔子,二話沒說就走了。徐繼長妻子係上圍裙,親自下廚,精心準備宴席。
    傍晚時分,六七個女子有說有笑地來到徐繼長家。這些女子年紀最大的,看著也就四十歲左右。大家圍坐一桌,一邊喝酒,一邊聊天,歡聲笑語回蕩在屋子裏。徐繼長妻子好奇,悄悄趴在窗外偷看,隻見丈夫和蕭七姐麵對麵坐著,奇怪的是,其他客人卻好似隱身了一般,怎麽都看不見。等到北鬥星掛在屋角,客人們才熱熱鬧鬧地告辭離去。
    蕭七姐出去送客還沒回來,徐繼長妻子走進房間查看,好家夥,杯盤裏的食物一點不剩。她忍不住笑著嘟囔:“這些丫頭,怕是餓壞了,吃得跟狗舔砧板似的,幹幹淨淨。”沒過多久,蕭七姐回來了,滿臉感激,一個勁兒向徐繼長妻子道謝,還搶過餐具,要自己清洗,催著正妻早點去休息。
    徐繼長妻子感慨道:“客人來咱家,還得自帶酒菜,傳出去讓人笑話。明天咱們得好好請她們吃一頓。”過了幾天,徐繼長聽了妻子的話,讓蕭七姐再次邀請客人。客人們來了之後,大家開懷暢飲。可桌上有四個碗,孤零零地空著,連筷子都沒擺。徐繼長挺納悶,就問這是咋回事。客人們聽了,笑著說:“夫人是不是覺得我們太貪吃啦,所以留著空碗,等廚師上菜呢。”
    宴席上,有個十八九歲的女子,穿著白色鞋子,一身喪服。她是新寡的六姊,模樣俊俏,又特別會說笑。沒一會兒,就和徐繼長熟絡起來,兩人時不時開個小玩笑。行酒令的時候,徐繼長當監酒官,提前宣布不許調笑戲謔。可六姊像是故意似的,屢屢犯規,被罰了十幾杯酒。很快,她就醉得臉蛋緋紅,身子軟綿綿的,坐在那兒都快歪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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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不覺,六姊不見了。徐繼長趕忙拿起蠟燭去找,這才發現六姊在暗帳中睡得正香 。
    徐繼長湊近親吻她,她也沒有察覺……。徐繼長心旌蕩漾時,席中忽然紛紛呼喚&34;徐郎&34;,他慌忙整理好她的衣衫,見她袖中有條綾羅汗巾,便偷偷揣在懷裏。
    到了半夜,宴席散了,客人們陸陸續續都走了,可六姊還睡得死死的,怎麽都叫不醒。蕭七姐走進屋,輕輕搖晃她,六姊這才打著哈欠,慢慢悠悠地起身。她係好裙帶,又簡單整理了下頭發,跟著眾人離開了。
    從那以後,徐繼長心裏一直惦記著六姊。他想找個沒人的地方,拿出那條從六姊袖中拿走的汗巾,好好回味一番。可翻遍口袋,汗巾竟然不見了。他尋思著,可能是送客的時候掉在路上了。於是,徐繼長舉著燈籠,在台階附近仔仔細細地找了個遍,結果啥都沒發現。自那之後,徐繼長整天恍恍惚惚,幹啥都提不起精神。
    蕭七姐看出他不對勁,便問:“夫君,你最近咋回事,是不是有啥心事?”徐繼長隨便應付了幾句,想蒙混過去。蕭七姐笑著說:“別騙我啦,那條綾羅汗巾已經被人拿走了,你再找也是白搭。”徐繼長一聽,驚得瞪大了眼睛,知道瞞不下去了,隻好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還坦言自己對六姊的思念。
    蕭七姐聽後,歎了口氣說:“夫君,你和她前世就沒姻緣,這一世緣分也就到這兒了。”徐繼長追問為啥。蕭七姐解釋道:“前世,她是青樓女子。你當時是個書生,愛慕她愛得不行。可你父母不同意,你相思成疾,命都快沒了。你讓人給她帶話,說‘我快不行了,隻要能見她一麵,摸一摸她的肌膚,死也甘心’。她被你的癡情打動,答應來看你。但因為瑣事纏身,沒能及時趕到。等第二天她到的時候,你已經去世了。所以,前世你們就隻有這一摸的緣分,今生不會再有瓜葛了。”
    盡管聽了蕭七姐的解釋,徐繼長心裏還是放不下六姊。後來,他再次設宴邀請姐妹們,可唯獨六姊沒來。徐繼長懷疑是蕭七姐嫉妒,心裏對她滿是怨言。
    一天,蕭七姐對徐繼長說:“你因為六姊的事怪我,其實是她自己不願來,跟我有啥關係?咱們夫妻八年的緣分也快到頭了。不過,我打算再幫你一次,解開你心裏的疙瘩。就算她不來,難道還能攔住我去找她?我親自去登門拜訪,說不定能改變這局麵呢。”
    徐繼長聽了,高興得不得了,馬上跟著蕭七姐出發。蕭七姐拉著他的手,兩人飄飄然,就像在虛空裏行走。沒過多久,他們就到了一處宅邸。隻見黃色的磚牆圍著寬敞的庭院,門戶彎彎繞繞的,和徐繼長第一次見到的殯宮一模一樣。
    蕭七姐的父母迎了出來,說道:“小女承蒙您多年照顧,我們老了,又懶,沒怎麽去看望你們,還請別見怪。”說完,就擺好了宴席。
    蕭七姐問起姐妹們的近況,她母親說:“都各自回夫家了,就六姊還在這兒。”於是,老太太叫丫鬟去請六娘子。可等了好久,六姊都沒出來 。
    見六姊一直不出來,蕭七姐索性走進內室,伸手硬把她拉了出來。六姊低著頭,一聲不吭,全然沒了從前談笑風生的模樣。沒一會兒,老夫婦跟大家打了個招呼,就離開了。
    蕭七姐轉頭對六姊說:“姐姐你這麽端著,倒讓我被人埋怨!”六姊冷笑一聲,回道:“那個輕浮的郎君,豈是能親近的人?”蕭七姐聽了,端起兩人喝剩的酒杯,硬是讓徐繼長和六姊交換飲盡,還說道:“你們連吻都接過了,還在這兒裝什麽正經!”
    說完,蕭七姐悄悄地走了,屋裏就剩下徐繼長和六姊。徐繼長見狀,立馬起身朝六姊逼近。六姊委婉地拒絕著,可徐繼長不依不饒,扯著她的衣角,“撲通”一聲跪下苦苦哀求。六姊的臉色慢慢緩和下來,最後兩人手牽手走進了內室。
    就在兩人剛解開衣襟時,突然,外麵傳來驚天動地的喊殺聲,熊熊火光把門窗都映紅了。六姊嚇得臉色慘白,一把推開徐繼長,驚叫道:“大禍臨頭了,這可怎麽辦!”徐繼長也慌了神,手足無措。可眨眼間,六姊竟消失得無影無蹤。
    徐繼長失落地獨自坐了一會兒,突然,周圍的房屋“唰”地一下全部消失了。這時,十幾個獵人帶著獵鷹,手裏拿著刀趕了過來,驚訝地問道:“你是什麽人?怎麽深更半夜躲在這兒?”徐繼長趕忙謊稱自己迷路了,還報上了姓名。一個獵人接著問:“我們剛才在追捕一隻狐狸,你看見了嗎?”徐繼長搖搖頭,說沒看見。等他仔細打量周圍,才發現這裏竟是於氏殯宮。
    徐繼長滿心鬱悶地回到家,心裏還盼著蕭七姐能再來。早上,他通過占卜雀鳴來預測吉凶,夜晚又觀察燈花,盼著能有好消息,可始終都沒有蕭七姐的音信。這個故事,是董玉玹講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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