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6章 查牙山洞、安期島、雲蘿公主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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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查牙山洞
    在章丘的查牙山上,有個石洞像井一樣,深好幾尺。北邊的石壁上有個洞門,得趴在地上伸著脖子才能看見。趕上附近村子裏幾個人重陽節登山,在洞口喝酒,商量著一起進去探險。三個人拿了燈籠,用繩子吊下去。洞裏又高又寬敞,跟大屋子差不多;往裏走了幾步,通道稍微變窄,卻突然看到了“洞底”。底邊上有個小洞,得像蛇一樣爬著才能進去。舉燈一照,裏麵黑洞洞深得看不見底。另外兩個人害怕了,退縮回去;剩下一個人搶過燈籠嘲笑他們,硬著頭皮擠進小洞。好在狹窄的地方隻有一牆之厚,剛爬過去空間又突然變高變寬,能站起來走路了。頭頂上的岩石參差不齊,險險地懸著像要掉下來又沒掉。兩邊石壁凸凸凹凹,像寺廟裏的雕塑,全是鳥獸人鬼的形狀:鳥像在飛,獸像在跑,人有的坐著有的站著,鬼則凶神惡煞地顯露出憤怒的樣子;千奇百怪,大多樣子醜陋,好看的少。這人心裏直發怵,可好在路麵平坦,沒有陡坡。磨磨蹭蹭走了幾百步,西邊石壁上出現個石室,門左邊立著塊怪石,像個鬼,長著人臉,眼睛瞪得滾圓,嘴巴張得像簸箕,牙齒舌頭猙獰可怕;左手握成拳頭抵在腰間,右手五指張開,像是要撲人。這人嚇得汗毛倒豎,遠遠看見門裏有燒過的灰燼,知道有人來過,膽子才壯了些,硬著頭皮進去。隻見地上擺著碗盞,裏麵結滿了泥垢;不過都是近代的東西,不是古代的瓷器。旁邊還放著四個錫壺,這人見財起意,解下腰帶把壺係在腰上。又往旁邊一看,西角躺著具屍體,四肢張開橫在地上。他嚇得半死,湊近細看,屍體腳上穿著尖頭皮鞋,鞋底的梅花刻紋還在,才知道是個少婦。不知道是哪裏人,也不知道死了多少年。衣服顏色暗淡破舊,分不清青紅;頭發蓬亂,像筐裏的亂絲,黏在骷髏頭上;眼窩、鼻孔各有兩個黑洞;兩排牙齒雪白鋒利,想來那就是嘴巴了。他猜想頭頂可能有金珠首飾,舉燈湊近腦袋,忽然覺得有口氣吹向燈芯,燈影搖搖晃晃,火苗變成暗黃色,屍體的衣服也輕輕飄動。他又怕得要命,手直打顫,燈突然滅了。
    他摸黑順著來時的路拚命狂奔,不敢用手摸牆壁,生怕碰到鬼東西。突然頭撞在岩石上,摔倒了又趕緊爬起來;感覺冷濕的血順著下巴和臉頰往下淌,也顧不上疼,連呻吟都不敢;氣喘籲籲跑到那個狹小的洞口,剛要爬出去,突然覺得有人抓住了他的頭發,眼前一黑就暈死過去了。
    井上的同伴等了很久,覺得不對勁,又吊下兩個人。這兩人探身進小洞,看見他的頭發掛在石頭上,血流不止,人都僵硬了。兩人嚇得臉色發白,不敢再往裏走,坐在那兒發愁歎氣。不久井上又派兩人下來,其中有個膽大的,才硬著頭皮往裏走,把他拖了出來。抬到山上,半天才蘇醒過來,斷斷續續把洞裏的經曆說了一遍。大家可惜沒走到洞底,說不定再深入還有奇妙的景象。後來章丘的縣令聽說這事,讓人用泥團封死了洞口,再也沒人能進去。
    康熙二十六、七年的時候,養母峪南邊的石崖崩塌,露出個洞口;遠遠看去,裏麵鍾乳石密密麻麻像竹筍一樣。但洞太深太險,沒人敢進去。忽然來了個道士,自稱是鍾離權的弟子,說:“師父派我先來打掃洞府。”當地人供給他燈火,道士帶著燈下去,結果掉在石筍上,被尖筍穿腹而死。有人報告縣令,縣令下令封了這個洞。裏麵肯定有奇妙的境界,可惜道士死了,沒留下任何消息。
    安期島
    長山人劉鴻訓中堂,曾和一位武官一起出使朝鮮。聽說安期島是神仙住的地方,就想租船去遊玩。朝鮮的大臣們都說去不得,讓他等“小張”。原來安期島不與塵世相通,隻有神仙弟子小張,每年總會來一兩次。想去島上的人,必須先向小張報備。如果他覺得可以去,船就能一帆風順到達;否則就會遭遇颶風翻船。
    過了一兩天,朝鮮國王召見他們。劉鴻訓入朝時,見殿上坐著個戴棕笠、佩劍的人,三十歲左右,儀表整潔。一問才知道,這就是小張。劉鴻訓連忙說自己想去安期島的心願,小張答應了,但說:“副使不能去。”接著又出門審視所有隨從,隻有兩個人可以同行。於是小張命人備船,帶劉鴻訓等人出發。
    也不知在海上航行了多遠,隻覺得船行如駕雲霧,很快就到了島上。當時正值寒冬,可一到島上,氣候卻溫暖和煦,山穀裏開滿了山花。小張領他們進入一個洞府,隻見三位老翁盤腿坐著。東西兩側的老翁見有客人來,像沒看見似的;隻有中間的老翁起身迎客,相互行禮後坐下,叫人上茶。
    有個僮仆端著盤子去準備。洞府外的石壁上插著一根鐵錐,錐尖深深沒入石中;僮仆拔掉鐵錐,水就噴湧而出,用杯子接住;接滿後,再把鐵錐塞回去。不一會兒,茶端上來了,顏色淡綠。劉鴻訓嚐了一口,涼得刺骨,因為怕冷沒敢多喝。老翁見狀,用下巴示意僮仆。僮仆拿走杯子,把剩下的殘茶喝了,又到原處拔開鐵錐接水,回來時茶水卻熱氣騰騰,像剛煮好一樣。劉鴻訓暗中稱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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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向老翁詢問吉凶,老翁笑著說:“我們這些世外之人連歲月都不知,哪懂人間事?”又問長壽之術,老翁說:“這可不是富貴人能修得的。”劉鴻訓起身告辭,小張仍送他返回朝鮮。回到朝鮮後,劉鴻訓詳細講述了島上的奇遇。國王感歎說:“可惜你沒喝那冷茶。那是先天玉液,喝一盞能延壽百年啊。”
    劉鴻訓回國時,國王送他一件禮物,用層層紙帛包裹,叮囑他靠近海邊時不要打開。等遠離海岸後,劉鴻訓忍不住拆開,去掉幾百層包裝,才看見一麵鏡子;仔細一看,鏡中竟清晰映出蛟龍宮中的龍族景象。正凝視間,忽見潮水像樓閣一樣高聳,洶湧地逼近。他大驚,拚命策馬狂奔,潮水卻像風雨般緊追不舍。危急之下,他把鏡子扔進海裏,潮水這才頓時退去。
    雲蘿公主
    安大業是盧龍人。這哥們兒剛生下來就會說話,把他娘嚇夠嗆,後來喂了他點狗血,這才不嚷嚷了。等他長大,那叫一個帥,往鏡子前一站,自己都覺得沒誰能比得上;腦子還聰明,讀書過目不忘。當地的大戶人家都搶著要把閨女嫁給他。他娘之前做過一個夢,夢見有人說:“你兒子以後要娶公主。”本來還挺信,可等到十五六歲,也沒見著公主影兒,自己也慢慢覺得可能是做夢瞎掰的。
    有一天,安大業正獨自坐著呢,忽然聞到一股特別香的味兒。沒一會兒,一個漂亮丫鬟跑進來,說:“公主到了!”接著就把長氈鋪在地上,從門外一直鋪到床邊。安大業正納悶呢,一個女郎扶著丫鬟的肩膀進來了;那穿著打扮、容貌光彩,把整個屋子都照得亮堂堂的。丫鬟趕緊在床邊放了個繡墊,扶著女郎坐下。安大業慌裏慌張的,也不知道該幹啥,趕緊鞠躬問道:“請問是哪路神仙,勞駕您大駕光臨?”女郎笑了笑,用袖子掩著嘴沒說話。丫鬟說:“這是聖後府裏的雲蘿公主。聖後看上您了,想把公主許配給您,所以讓公主親自來看看住的地方。”安大業又驚又喜,一時都不知道說啥好;公主也低著頭不吱聲。兩人就這麽幹坐著,氣氛有點尷尬。
    安大業平時喜歡下棋,棋盤總放在身邊。一個丫鬟用紅巾擦了擦灰塵,把棋盤移到桌上,說:“公主每天都沉迷下棋,也不知道和您比誰更厲害?”安大業把座位移近桌子,公主笑著也湊了過來。剛下了三十多步,丫鬟突然把棋盤攪亂,說:“駙馬輸啦!”把棋子收進盒子裏,又說:“駙馬應該是凡間的高手,公主隻能讓您六子。”於是放了六顆黑子在棋盤上,公主也跟著開始下。公主坐著的時候,總讓丫鬟趴在座位下,用背墊腳;左腳踩累了,就換右邊的丫鬟趴在左邊。還有兩個小丫鬟在旁邊侍候著;每當安大業沉思的時候,就有一個小丫鬟彎著胳膊靠在他肩上。棋還沒下完,小丫鬟笑著說:“駙馬差一子要輸啦。”接著說:“公主累了,該回去了。”公主就側身跟丫鬟耳語了幾句。丫鬟出去,一會兒回來,把千金放在床上,告訴安大業:“剛才公主說您住的地方太狹小,麻煩用這些錢稍微裝修一下,等建好了再來相會。”另一個丫鬟說:“這個月犯天刑,不適合動工;等過了這個月再說吧。”公主起身要走;安大業想攔住,剛關上門,丫鬟就拿出一個像皮風箱一樣的東西,往地上一鼓,頓時雲氣冒出來,轉眼四周全被雲霧籠罩,啥也看不見了,等雲霧散了再找,人已經沒影了。
    安大業他娘知道這事,心裏犯嘀咕:這怕不是遇上妖怪了吧?可安大業自從見過公主,整天跟丟了魂似的,滿腦子都是人家,哪兒還顧得上琢磨別的。他急著把房子裝修好等公主來,也不管什麽“月犯天刑不宜動土”的忌諱了,催著工匠日夜趕工,沒幾天功夫,家裏廊柱房舍煥然一新。
    早先有個灤州來的書生叫袁大用,租住在隔壁街坊,曾遞過名帖想拜訪安大業。安大業平時不愛結交朋友,第一次聽說袁大用來訪,就推說外出躲了;等袁大用走了,才讓人回複說不在家。過了一個多月,兩人碰巧在門外遇上。袁大用二十來歲,穿著細絹單衣,係著絲帶,蹬著黑鞋,模樣文雅極了。安大業跟他聊了幾句,覺得這人說話溫和有禮,心裏挺喜歡,就作揖請他進屋。兩人下起棋來,互有輸贏,後來擺上酒菜閑聊,越聊越投緣,喝得痛快。第二天,袁大用邀請安大業去他的住處,桌上擺滿珍饈美味,招待得十分周到。有個十二三歲的小童,打著拍板唱清歌,還蹦蹦跳跳地耍把戲。安大業喝得大醉走不動,袁大用讓小童背他回去。安大業看小童瘦瘦小小的,怕他背不動,袁大用卻硬讓小童背。沒想到小童輕輕鬆鬆就把他背回了家,安大業覺得這小童力氣大得奇怪。第二天,安大業拿銀子賞小童,小童推辭了兩次才收下。打這以後,兩人交情越來越深,三兩天就互相拜訪一次。
    袁大用這人平時話不多,但為人慷慨,喜歡施舍。有回街上有人因為欠債要賣女兒,他立馬掏錢把人贖了回來,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安大業因此更加看重他。過了幾天,袁大用來向安大業告別,送了象牙筷子、楠木珠子等十幾件禮物,還有五百兩白金,說是給安大業裝修房子用。安大業收下禮物,退回了銀子,回贈了幾匹絲綢。
    又過了一個多月,樂亭有個當官的退休回家,行李裏裝滿了錢財。夜裏,一夥盜賊闖入他家,抓住主人,用燒紅的鐵鉗燙他逼問,把財物搶了個精光。這家人認出盜賊中有袁大用,就遞了文書報官追捕。安大業家隔壁住著一家姓屠的,向來和他家不和,看到安大業家大興土木,心裏暗暗懷疑猜忌。正巧安大業家一個小仆人偷了袁大用送的象牙筷子,賣給了屠家。屠家知道這是袁大用的東西,立刻向縣官舉報。縣官派兵包圍了安大業家,碰巧安大業和仆人外出,就把他母親抓走了。他母親年老體弱,受了驚嚇,隻剩一口氣,兩三天水米不進。縣官後來把人放了,安大業聽說母親出事,急忙趕回家,隻見母親病情已經很重,第二天就咽了氣。剛把母親收殮完畢,捕快就來把安大業抓走了。縣官見他年輕斯文,心裏懷疑他被冤枉了,故意裝出嚴厲的樣子嚇唬他。安大業如實說了自己和袁大用交往的經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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