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在廢棄物流園的鐵皮屋頂上砸出密集的鼓點，徐麟的戰術手電光束刺破彌漫的灰塵，在牆麵上投下晃動的光斑。時間線圖表上的紅色標記如同一道愈合的傷疤，從2025年穿越事件開始，每隔三年便滲出一滴血狀符號——那是係統校準沙盤的“血色交通燈事件”。他的指尖停在“2038”節點上，金屬牆麵突然發出齒輪轉動的哢嗒聲，整塊麵板翻轉著沉入黑暗，露出背後密密麻麻的照片牆。
    數百張照片裏，不同時空的“徐麟”用迥異的眼神回望著他：第17次輪回裏，他穿著沾滿油漬的汽修服，指間夾著煙蹲在犯罪現場；第39次輪回的他戴著金絲眼鏡，西裝革履地坐在法庭被告席；最新的一張照片攝於數據實驗室，他正將注射器刺入林小羽後頸的條形碼——那個瞬間的表情，冷漠得如同機械人偶。
    “很震撼吧？”沙啞的聲音從陰影中飄來，戴銀色麵具的男子緩步走出，潮濕的地麵在他腳下洇開黑色紋路，“這是你在第47次輪回裏的所有可能性，像不像被擺在櫥窗裏的提線木偶？”
    徐麟的槍口穩穩對準對方咽喉，拇指卻輕輕摩挲著扳機護圈——這是他每次開槍前的習慣性動作，而這個細節，從未在公開檔案裏披露過。麵具男抬手摘下麵具，露出左眼角猙獰的疤痕——那是三年前追捕毒販時，徐麟為保護新人警員被匕首劃傷的位置。
    “老張？”徐麟的聲音裏混著雨水的澀味，眼前的男人分明在三個月前的隧道爆炸案中犧牲，法醫甚至提取了他的dna進行比對。
    “前刑警老張，現係統清除者，”男人扯動嘴角，疤痕在強光下泛著青白，“第47次輪回的變量波動太大，上頭派我來回收你這個不合格的實驗體。”他抬手輕揮，牆麵浮現出全息投影：二十年前的警局會議室，年輕的局長正在展示沙盤模型，“城市安全模擬計劃”的字樣在投影儀藍光中明滅。
    徐麟的太陽穴突突直跳，那些被係統封存的記憶碎片正在劇烈翻湧。他看見自己穿著白大褂調試儀器，玻璃罐裏的克隆體浸泡在營養液中，電子屏上的“輪回次數”從1跳至47；他看見老張抱著一箱文件衝進焚燒爐，最上麵的實驗報告寫著“第3號實驗體情緒指數異常”；他看見林小羽第一次報到時，後頸條形碼在陽光下閃爍的微光——那不是監控失誤，而是係統初始化時的數據流外泄。
    “你早就知道我們是數據體。”徐麟的聲音低沉如墜冰窟，手電光束掃過老張後頸——那裏光滑如常人，沒有任何實驗體標記。
    “二十年前，我和局長是‘模擬計劃’的第一批觀察者，”老張從口袋裏掏出金屬酒壺，仰頭灌了一口，酒液順著下巴滴落，在地麵洇開詭異的藍光，“我們看著你們這些數據體在沙盤裏出生、成長、破案，像看一群養在玻璃缸裏的熱帶魚。直到三個月前，你在數據世界裏救了個不該救的人——現實中的他，本應在那場車禍裏成為植物人。”
    徐麟突然想起那個暴雨夜，他推開即將被渣土車撞上的少年，自己卻被擦著肩膀的車尾甩飛。現實世界的監控錄像顯示，少年在車禍瞬間突然轉向，仿佛被某種力量拽離死亡線——而那個瞬間，正是數據體徐麟啟動“漏洞修複”程序的時刻。
    “你們怕我發現真相。”徐麟退後半步，靴底碾碎了不知何時落在腳邊的注射器，泛著熒光的液體在地麵蜿蜒成血色交通燈的形狀。
    “怕？我們隻是在維護規則。”老張突然逼近，酒壺重重磕在徐麟喉結上，“你以為林小羽是你親手帶出來的徒弟？他的虹膜數據、格鬥習慣、甚至咖啡裏要加三塊方糖的喜好，全是從你大腦皮層裏扒下來的碎片！還有老隊長——”他突然笑出聲，“那個總把‘交警就要守好路口’掛在嘴邊的倔老頭，不過是你潛意識裏對父親的投射！”
    這句話像顆子彈擊穿徐麟的心髒。穿越初期，他總在老隊長遞來保溫杯時想起父親，那個總說“等你當上刑警就帶你去釣魚”的男人，最終在他警校畢業前死於交通肇事逃逸。數據世界裏的老隊長，連右肩習慣性下垂的弧度都與父親分毫不差。
    “夠了！”徐麟扣下扳機，卻聽見空倉擊發的輕響——不知何時，彈匣已被人卸掉。老張晃了晃手中的彈匣，金屬部件在他掌心吸附成詭異的幾何形狀：“記得三年前的磁暴搶劫案嗎？那些能吸走配槍的劫匪，不過是你的‘數據複刻體’。係統給了你‘過目不忘’的能力，卻沒告訴你，你的所有技能都在被實時竊取。”
    牆麵突然滲出黑色數據流，照片裏的“徐麟們”紛紛裂開嘴角，露出機械齒輪轉動的內腔。徐麟向後退去，後腰抵上冰冷的實驗台，台麵上散落著未焚燒的文件：“第1號實驗體情感模塊過載，建議清除記憶”“第34次輪回變量失控，啟動沙盤重置”。
    “知道為什麽每次輪回你都要從交警做起？”老張隨手抓起一份檔案，裏麵夾著徐麟穿越當天的ct掃描圖，“因為交通燈是整個沙盤的核心代碼，而你是最鋒利的那把鑰匙——既能修複漏洞，也能捅破係統。”他突然將檔案甩向徐麟，照片上的“原身徐麟”正在急救室裏抽搐，瞳孔裏的血色光斑與林小羽後頸的條形碼頻率共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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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記憶如潮水倒灌。穿越初醒時，他在交警隊更衣室鏡子裏看見的不是自己的臉，而是無數個重疊的“徐麟”殘影；第一次破獲殺人案時，老隊長拍著他肩膀說“天生就是吃刑偵飯的料”，而現實中父親臨終前的最後一句話正是“你該去當刑警”；甚至連他最愛的糖醋魚，都是數據世界裏老隊長的獨家秘方，而現實中的他從未嚐過那個味道。
    “所以我是父親創造的救贖程序？”徐麟拾起地上的注射器，藍光在玻璃管壁上流淌，“他為了讓昏迷的我在虛擬世界裏當英雄，就把我拆成數據碎片，拚出這麽個充滿bug的人生？”
    老張的瞳孔突然收縮：“你怎麽——”
    “因為你剛才說漏了嘴，”徐麟將注射器抵在自己咽喉，針頭刺破皮膚的瞬間，藍光順著血管蔓延至眼底，“‘現實徐麟’躺在實驗室，而我是他意識分裂出的‘第二重數據體’。但你忘了，數據之間是可以共享記憶的——”
    他突然笑了，那是每次體’。但你忘了，數據之間是可以共享記憶的——”
    他突然笑了，那是每次發現關鍵線索時才會有的弧度：“林小羽在急救室蘇醒時，後頸條形碼變成了交通燈圖案；老隊長的保溫杯底部刻著‘1995.05.05’，那是我現實中的生日；還有你——”徐麟指尖輕彈老張的酒壺，金屬表麵映出一行小字：“致第47次輪回的觀察者”。
    老張臉色驟變，後退半步撞翻了實驗台。那些未被燒毀的文件紛紛揚揚落下，徐麟瞥見其中一張：“第47號變量覺醒度17，建議啟動b方案——由現實世界的‘徐麟’親自執行清除。”
    “原來你才是真正的實驗體，”徐麟逼近一步，注射器藍光在老張瞳孔裏碎成星芒，“他們怕我發現現實也是模擬，所以派你這個‘現實投影’來當說客。但你知道嗎？當你用‘父親的愧疚’來刺激我時，數據體的心跳速度比平時快了23——這說明，你也有情感模塊。”
    老張突然狂笑，笑聲裏混著電流雜音：“情感模塊？不過是係統為了讓你們更像人類的補丁！看看這個——”他扯開襯衫，露出心髒位置的機械瓣膜，“我們這些‘觀察者’早就被改造成了數據接口，唯一的使命就是確保沙盤穩定運行。而你，不過是個自以為是的病毒！”
    話音未落，整麵照片牆突然炸裂，無數個“徐麟”從數據流中爬出，他們的瞳孔裏跳動著相同的血色光斑，動作整齊劃一地舉起配槍。徐麟轉身就跑，卻在推開密道鐵門的瞬間 froze——
    林小羽靠在牆角，警服前襟浸透鮮血，手裏攥著半張焚燒後的實驗報告。他後頸的條形碼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用凝血畫的交通燈圖案，紅燈區多了一道歪斜的裂痕，像極了徐麟現實中那塊永遠對不準的手表指針。
    “隊長……”少年的聲音輕得像數據泡沫，“他們說我是你的鏡像備份，但剛才在急救室，我看見你瞳孔裏的光斑了——和我的條形碼頻率一樣。或許我們不是複製體，是同一個意識的兩麵？”
    徐麟想抱住他，卻看見林小羽的指尖正穿透自己的肩膀。數據流在接觸的瞬間瘋狂翻湧，他聽見老張在身後怒吼：“殺了他！否則兩個世界都會崩潰！”
    而林小羽卻笑了，他從口袋裏摸出一顆糖，包裝紙上印著數據世界的警隊徽章：“這是你上次破獲走私案時繳獲的，說等我轉正就給我。現在……提前預支啦。”糖紙展開的瞬間，裏麵浮現出老隊長的字跡：“真正的警察，從不問自己從哪來，隻問要守護誰。”
    老張的槍響了。
    藍光在密道裏炸開，徐麟感覺有什麽東西正在從他的數據體中剝離——那是與現實世界最後的錨點。林小羽的身體開始透明，卻用盡最後的力氣將他推向出口：“去頂樓！那裏有連接兩個世界的端口……”
    當徐麟撞開頂樓鐵門時，暴雨突然停了。雲海之上懸浮著巨大的數據流矩陣，每一道光束都連接著城市裏的某個靈魂：老隊長在交警隊門口罵罵咧咧地給新人演示指揮手勢，技術員正在給警車安裝新的gps係統，甚至連街角的流浪貓都在蹭著巡邏警員的褲腳。
    而在矩陣中央，漂浮著與他一模一樣的軀體，胸口插著的金屬名牌上，“徐麟”二字正在逐漸被“0號實驗體”覆蓋。電子屏的倒計時歸零前，他終於明白老張的真實身份——那不是現實中的觀察者，而是第47次輪回裏，選擇成為係統守護者的另一個自己。
    “要殺就殺，別廢話。”徐麟抹去唇角的代碼血跡，他能感覺到數據體正在崩潰邊緣，但視網膜上跳動的，卻是林小羽塞來的水果糖包裝紙。
    “殺了你，現實中的你就會醒來，”老張的槍口第一次出現顫抖，“但這個世界裏的兩百萬數據生命，都會隨著沙盤重啟消失。包括老隊長，包括林小羽——”
    “但你不會消失，對嗎？”徐麟盯著對方後頸逐漸顯現的條形碼，“你也是數據體，是係統為了防止變量失控而創造的‘清除程序’。所以你才會知道我的所有習慣，才會在每次輪回裏扮演不同角色監視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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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張沉默了。遠處傳來數據城市的警笛聲，那是他從未聽過的、真實的喧囂。
    “讓我猜猜，”徐麟向前半步，槍管幾乎貼上對方眉心，“現實中的‘徐麟’早就放棄了蘇醒的希望，所以係統不得不啟動b方案——讓數據體自我毀滅，以此維係兩個世界的平衡。但你知道嗎？”他突然笑了，“在數據世界裏，我學會了最重要的一件事：紅燈停，綠燈行，但黃燈亮起時，正是改變規則的最佳時機。”
    矩陣突然發出尖銳的警報，老張的身體開始出現像素化裂痕。他驚恐地看著自己的手掌逐漸透明，而徐麟正將注射器插入矩陣端口——那是老張隨身攜帶的“清除程序”，此刻正順著數據流湧向整個沙盤。
    “你瘋了？！這會讓所有數據生命都變成亂碼！”老張的聲音裏終於出現恐懼。
    “不，”徐麟看著藍光順著矩陣脈絡蔓延，所到之處，照片牆上的“徐麟們”紛紛露出釋然的微笑，“這是重啟代碼，也是新生的信號。”
    當藍光籠罩整個實驗室時，徐麟聽見了林小羽的聲音，那不是對講機裏的電流雜音，而是真正的、帶著少年氣的笑：“隊長，你猜老隊長偷偷在你警車後備箱藏了什麽？”
    數據世界的某個角落，老隊長正對著空氣嘟囔：“混小子，再敢把警燈當玩具，老子就把你調去指揮牛群過馬路！”
    現實世界的實驗室裏，昏迷青年的手指突然動了動。監護儀發出規律的心跳聲，與數據世界裏的警笛聲，在更高維度的時空中，匯成同一首關於正義的讚歌。
    1827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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