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爆盾撞擊鐵門的回響還在耳道裏嗡嗡作響，徐麟卻已被法醫組的驚呼拽向實驗室角落。暗格裏的鐵皮箱被撬開時，鎖扣發出刺耳的吱呀聲，仿佛某種沉睡已久的東西正在蘇醒。箱蓋掀開的瞬間，福爾馬林的腐臭裏混進一絲紙頁泛黃的黴味，四十二本燙金封麵的日誌整齊碼放，最上麵那本的塑料封皮上，"徐麟刑警生涯模擬記錄"的燙金字在戰術手電光束下泛著冷光。
    "徐隊，這是......"年輕法醫的聲音發顫，手在箱沿上停頓片刻才敢觸碰。徐麟蹲下身，指尖劃過日誌封麵上的編號——從"第1次輪回"到"第47次輪回"，每本日誌的側麵都用紅漆標注著年份，最早的一本寫著"1995"，正是他"前世"車禍的年份。他抽出第12本，皮質封麵翻開時發出細微的脆響，第一頁的日期讓他瞳孔驟縮：2015年3月17日，正是他穿越後初入交警隊的第三天。
    字跡力透紙背，鋼筆水在某些段落暈開深色斑點，像是書寫者情緒激烈時留下的痕跡：
    實驗體4712號表現出強烈的刑偵傾向，分配至交警崗位的挫折反應符合預期。淩晨兩點十七分，他在宿舍床頭掛起警校徽章，手指摩擦徽章邊緣的齒痕持續三分二十秒。這是第12次輪回中首次出現的"懷舊行為"，需重點觀察。
    徐麟的喉結滾動，仿佛有雙眼睛正透過紙頁凝視著他。那些被他以為是"真實情感"的掙紮與不甘，原來早被係統拆解成數據，標注在"變量穩定度"的曲線圖上。翻到第37頁，紅筆圈注的段落刺得他眼眶發疼：
    實驗體3號編號4703）在第39次輪回中覺醒，試圖通過修改交通監控數據定位係統漏洞。已於2020年4月12日執行"車禍清除程序"，附現場照片。
    照片上，老交警的屍體橫在十字路口，肇事車輛的前保險杠凹陷處沾著血跡。徐麟記得那天早高峰，他替老交警值勤時在口袋裏發現半塊受潮的潤喉糖——原來這個總把帽簷壓得很低的男人，不是死於意外，而是因為在某次輪回中試圖幫他突破係統限製。
    "徐隊！"技術組的小李突然提高音量，徐麟抬頭時，正看見實驗室中央的電腦屏幕跳出刺目的紅光。倒計時數字在黑色背景上跳動，"720000"正一秒秒變成"715959"，而背景畫麵竟是他再熟悉不過的場景：消毒水氣味的病房，心電監護儀規律的滴答聲，"原身"徐麟躺在純白的床單上，年輕的護士俯身調整點滴瓶。
    但這次，鏡頭在小李的操作下突然拉遠。徐麟看見病房門上方的金屬牌——"模擬艙47號"，床尾的電子屏上，"實驗體生命體征"的綠色數字正在劇烈波動。更令他血液凝固的是，病床對麵的觀察窗後，站著幾個穿白大褂的人，其中一個轉身時露出半張臉——竟是已退休三年的老法醫王森，而王森左眉梢的疤痕，與第47次輪回中被他擊斃的犯罪集團技術員完全吻合。
    "這不可能......"小李的聲音帶著哭腔，"這些監控畫麵......是實時的？"徐麟沒有回答，他的目光被電子屏右下角的一串代碼吸引。那串數字看似隨機，卻與他某次破譯犯罪集團密碼時的密鑰完全一致——原來每次"靈感爆發"，不過是係統在他意識深處埋下的後門程序。
    日誌翻到最後一頁時，紙張發出脆弱的沙沙聲。手寫批注的字跡潦草，最後幾個字被深色水痕暈開，像是血跡：
    第47次輪回出現致命漏洞。實驗體聲稱記得"前世"父親死於車禍的細節，但根據檔案，徐麟現實世界）的父親徐建國仍健在，且正是模擬計劃的核心設計者。該記憶碎片不屬於係統植入範疇，來源待查。
    徐麟猛地合上日誌，金屬扣環在掌心硌出紅印。父親......徐建國......這個名字在記憶裏模糊卻滾燙。他想起穿越初醒時，總在夢境邊緣閃現的男人背影，想起老隊長現實中的父親）每次訓斥他越界辦案時，眼裏一閃而過的複雜神情。原來那些被他當作"係統bug"的記憶閃回，竟是真實存在過的童年碎片。
    "徐隊，看這個！"小李突然指著電腦屏幕。倒計時下方彈出新窗口，是一段被加密的視頻。畫麵裏，年輕的局長正在簽署文件，背景牆上的日曆顯示1995年9月12日——正是徐麟"前世"車禍的日期。文件標題是《關於啟用"齒輪計劃"第47號實驗體的決議》，而照片裏躺在擔架上的男孩，頸後隱約可見淡色的齒輪狀胎記。
    "那是......我？"徐麟聽見自己的聲音沙啞得像是被砂紙磨過。小李吞咽著口水："根據日誌編號，您現在經曆的，已經是第47次模擬輪回。每次輪回結束後，係統都會清除您的記憶，重置到"穿越初醒"的節點......但這次，係統好像出了故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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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障。徐麟盯著屏幕上跳動的倒計時，突然想起老隊長父親）在他第一次破獲連環盜竊案後，曾用隻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你比我想象中更像你父親。"那時他以為是長輩對晚輩的讚許，現在才明白，那是跨越無數輪回的父親，在向終於接近真相的兒子致意。
    電腦突然發出刺耳的警報，所有日誌自動翻開到同一頁。徐麟瞳孔劇烈收縮——每本日誌的第237頁，都夾著同一張照片。照片裏，六歲的他站在交警崗亭前，父親穿著筆挺的警服蹲在他麵前，兩人的影子被夕陽拉得很長。而照片背麵，用不同字跡寫著同一句話："這次，一定要活著出去。"
    "他們在害怕。"徐麟突然開口，聲音裏有自己都陌生的冰冷，"害怕我想起六歲那年的真相，害怕我發現這個世界的裂縫。"他站起身，警服下的脊背繃成鋼鐵，"小李，把所有日誌備份，重點查1995年的車禍記錄......還有，通知老隊長，我要去模擬艙看看現實中的自己。"
    小李的手指在鍵盤上停頓："徐隊，可是倒計時......"
    "不用管倒計時。"徐麟將日誌塞進證物袋，金屬扣環在寂靜中發出清響，"他們怕我打破輪回，正說明輪回有破綻。而我......"他看著玻璃艙內與自己麵容相同的屍體，頸後齒輪印記在應急燈下泛著詭異的光，"終於知道該從哪裏開始撬了。"
    實驗室外突然傳來密集的腳步聲，夾雜著電子設備的蜂鳴。徐麟按住小李的肩膀，將他推進通風管道："帶著數據先走，去交警隊找老隊長......不，找徐建國。"年輕人瞪大雙眼，徐麟卻已掏出手槍，轉身時瞥見實驗日誌上的血字——那是他在第46次輪回中，用碎玻璃刻下的臨終遺言："真相在交通燈的紅光裏。"
    紅光。徐麟猛然抬頭，看見實驗室所有的應急燈都變成了血色。倒計時歸零的瞬間，玻璃艙內的屍體突然同時睜眼，頸後齒輪印記發出蜂鳴般的共振。他扣動扳機的刹那，聽見日誌裏父親的筆跡在腦海中回響："真正的現實，是你保護過的人真實的笑容。"
    子彈擊碎第一個屍體的瞬間，徐麟終於想起六歲那年的真相——父親帶他看交警指揮交通時，他曾指著路口的紅綠燈說："爸爸，紅燈停綠燈行，是誰發明的呀？"父親摸著他的頭笑："是很多人一起努力的結果，就像你以後當警察，也要和很多人一起，守護這座城市的規則。"
    而現在，他終於知道，那些被係統標記為"異常數據"的笑容，那些在輪回中被反複清除的生命，才是他必須守護的真實。血色燈光中，徐麟衝向實驗室盡頭的密道，那裏有他在第3次輪回中偷偷刻下的標記——一個歪歪扭扭的齒輪，和六歲孩子的筆跡："爸爸，我想當警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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