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衝刷著城市的鋼筋水泥森林。徐麟的指尖在銅鑰匙上摩挲，金屬的溫熱感順著掌心蔓延，仿佛十年前那場靈異大案的餘溫仍未消散。淩晨兩點五十九分，他站在監控室裏，目光死死盯著屏幕上跳動的交通信號燈數據——527個異常模塊中，有37個正以120秒為周期規律性閃爍，像是某種隱秘的心跳。
    “徐隊，朝陽路口有情況！”實習警員的驚呼打破死寂。
    畫麵切換的瞬間，徐麟的瞳孔驟然收縮。七輛轎車整齊劃一地停在綠燈亮起的斑馬線上，宛如被無形的手同時按下暫停鍵。後車司機猛打方向盤的畫麵在監控裏化作模糊的光影，金屬撞擊聲透過揚聲器傳來，混著雨聲，像極了十年前他在車禍現場聽到的骨裂聲。
    “調路口全息影像。”他的聲音帶著冷硬的金屬質感。
    全息投影在空氣中展開，徐麟的呼吸陡然一滯。七輛車的儀表盤上，血色交通燈圖標正在同步閃爍，紅光透過車窗映在司機蒼白的臉上，像是某種詭異的烙印。而路口的實景燈明明顯示綠色，交通指示牌卻在監控畫麵裏詭異地扭曲，“直行”箭頭滲出暗紅，變成一柄倒懸的齒輪。
    “地麵有異常。”技術員突然出聲。
    瀝青路麵的熱成像圖上，朝陽路口正中央浮現出蛛網般的紋路。徐麟湊近屏幕，那些紋路竟與實驗室沙盤底部的齒輪圖騰分毫不差。他蹲下身，指尖拂過監控畫麵裏的紋路，觸感數據模擬出的粗糙感中，竟夾雜著一絲若有似無的電流震顫——和他每次使用“金手指”時的直覺如出一轍。
    “通知痕檢科，重點采集齒輪狀壓痕。”他站起身，警服下的皮膚突然泛起雞皮疙瘩，“再查這七輛車的gps軌跡，從上周開始，精確到每分鍾。”
    暴雨敲擊屋頂的聲音突然變調，像是某種低頻聲波穿透了建築。徐麟按住耳麥，聽見對講機裏傳來雜亂的白噪音，夾雜著斷斷續續的呼救：“燈......紅了......不是綠燈......”
    “重複，朝陽路口發生連環追尾，現場情況——”話未說完，通訊突然中斷。
    他衝向停車場時，手機在褲兜震動。匿名短信附帶著一段行車記錄儀視頻：視角劇烈顛簸，雨刷器瘋狂擺動下，前方路口的綠燈突然變成血色。司機猛踩刹車，儀表盤彈出警告：“係統檢測到異常波動，即將重啟......”畫麵在此刻雪花屏，最後一幀是司機驚恐的臉，倒映著血色交通燈的紅光。
    徐麟坐進警車，後視鏡裏的平安符突然晃了晃。那是母親車禍前塞給他的，繩子磨損處露出內部的金屬片——此刻竟與銅鑰匙發出相同的溫熱。他猛地踩下油門，警燈刺破雨幕時，瞥見副駕座位上不知何時出現的泛黃照片。
    照片裏的自己穿著警校製服，背景是他從未見過的老式交通燈。翻轉照片，背麵的字跡多了幾滴暗紅，像是血跡暈染的批注：“第48次輪回的第一個祭品，會是你最熟悉的人。”
    朝陽路口的警戒線外，圍滿了神色惶惑的路人。徐麟跨過警戒線時，聞到一股淡淡的焦糊味——不是車禍產生的硝煙，而是某種電子元件燒毀的氣味。他蹲在第一輛車前，發現安全氣囊彈出的軌跡異常整齊，像是被人為編程過的機械動作。
    “徐隊，司機們都說儀表盤自己跳出了紅色圖標。”痕檢員遞來證物袋，“車載電腦全部死機，黑匣子數據被加密刪除。”
    徐麟捏著證物袋，目光落在司機緊握方向盤的手上。虎口處有塊淡色疤痕，形狀竟與實驗室裏“第3號實驗體”的標記吻合。他猛然抬頭，看見馬路對麵的監控攝像頭正在緩緩轉動，鏡頭紅光閃爍，像是某種生物的瞳孔。
    “把所有司機的dna送去實驗室。”他低聲下令，“重點比對‘城市陰影’大案的生物樣本庫。”
    話音未落，身後突然傳來刺耳的刹車聲。一輛失控的救護車撞斷警戒線，頂燈在暴雨中明滅不定，映出車窗上的血手印。徐麟掏槍的瞬間，看見車內坐著的不是傷員，而是本該在檔案室整理卷宗的老張——他三年前就因肺癌去世了。
    “變量，你逃不掉的。”老張的聲音像是從水底傳來，機械而空洞。他抬起手，袖口滑落處露出金屬關節，“第47次輪回裏，你本應在追捕慣偷時犧牲，為什麽要打破劇本？”
    徐麟扣扳機的手指停頓了0.3秒。這個細微的破綻被捕捉到，老張的指尖突然射出鋼索，纏住他的手腕猛地一拖。警車警報聲中，徐麟被拽向救護車敞開的後門，裏麵堆滿了標有“x07實驗體”的冷凍艙。
    千鈞一發之際，他踢向路邊的消防栓。水柱衝天而起的刹那，他看見老張眼中閃過一絲人性的掙紮——那抹轉瞬即逝的痛楚，和他每次熬夜破案後在鏡子裏看到的疲憊如出一轍。
    “老張！”他大喊著名字，銅鑰匙從口袋滑落，在積水裏折射出複雜的齒輪紋路，“你女兒今天是不是考了鋼琴十級？你昨晚還在辦公室偷偷看她的演出視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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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機械手臂的鉗製驟然鬆脫。老張抱頭跪倒在雨水中，金屬關節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徐隊......我的記憶......係統在清除......”他的臉開始像素化，臨終前塞給徐麟一張帶血的紙條，“去......控製中心......13層......”
    紙條上的字跡正在快速褪色，最後一個筆畫消失前，徐麟辨認出“父親”兩個字。暴雨衝刷著老張的身體，他化作數據流消散的瞬間，警服口袋裏掉出個鑰匙扣——是他女兒親手做的，上麵刻著“爸爸是英雄”。
    徐麟攥緊紙條，指甲幾乎掐進掌心。遠處的交通燈突然全部熄滅，黑暗中，七輛事故車的尾燈同時亮起，在地麵投射出巨大的齒輪圖案。他這才注意到，所有司機的瞳孔裏都倒映著相同的血色光斑，像是某種等待激活的代碼。
    手機在此時震動，是妻子發來的消息：“早點回家，鍋裏溫著你愛吃的酸辣湯。”附帶的照片裏，餐桌上擺著兩副碗筷，他的位置上放著治腰痛的膏藥——正是老隊長退休前塞給他的那盒。
    血色光斑在瞳孔裏一閃而過。徐麟突然想起穿越初醒時，護士口罩邊緣露出的微笑——和現在全息廣告屏上推銷“完美人生模擬係統”的ai笑容完全一致。他摸向警號，指尖觸到內側微微凸起的齒輪印記，那是今早才出現的新紋路。
    “徐隊！”實習警員的呼喊打斷思緒，“交通指揮中心說，全市信號燈正在被未知程序接管，下一個變色的區域是......”
    話音戛然而止。徐麟看著年輕人的臉在數據流中逐漸透明，突然明白老張臨終前的眼神——那不是恐懼，而是終於掙脫程序枷鎖的釋然。他握緊銅鑰匙，齒輪紋路在掌心發燙，遠處的交通燈開始依次亮起血色，如同多米諾骨牌，正向他所在的路口蔓延。
    救護車的後視鏡裏，平安符突然裂開一道縫隙。金屬片掉出的瞬間，他看清了內側刻著的字：“爸爸愛你，在第48次輪回裏，做個清醒的局外人。”那是父親的筆跡，和實驗室檔案裏的簽名完全吻合。
    暴雨突然轉急，澆滅了路口的路燈。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徐麟聽見自己的心跳聲與齒輪轉動聲重疊。當第一抹血色照亮雨幕時，他掏出配槍，在彈夾裏塞進一枚特殊的子彈——那是用銅鑰匙碎片融化後鑄造的，承載著二十年光陰的秘密。
    “來吧。”他對著虛空開口，警服下的皮膚泛起數據流特有的微光，“第48次輪回的變量，這次要改寫的，不是劇本，是規則。”
    血色交通燈亮起的瞬間，他扣動扳機。子彈穿透空氣的聲音裏，夾雜著某個遙遠實驗室裏監護儀的長鳴——現實中的徐麟手指顫動，眼角滑落下一滴真正的眼淚。而在模擬世界裏，這滴淚化作齒輪，嵌入了命運的輪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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