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在鐵皮屋頂砸出密集的鼓點，混著遠處變壓器滋啦的電流聲，像極了穿越那天醫院走廊的背景白噪音。徐麟的手電筒光束在牆麵上搖晃，男人扯下麵具的瞬間，他握槍的手指突然不受控地痙攣——那張臉太過熟悉，不是鏡子裏的自己，而是深植在潛意識裏的某種“原罪”倒影。
    “很驚訝？”男人轉動軍用匕首，刀刃劃破徐麟的袖口，卻在即將見血時詭異地化作數據流。徐麟這才驚覺，方才被劃傷的左臂此刻毫無痛感，皮膚表麵浮著一層淡藍色的像素顆粒——這裏果然不是真實世界。
    “第47次輪回裏，你總在這個時候問‘你是誰’，”男人貼近時，身上飄來消毒水與鐵鏽混合的氣味，“但這次，我想換個玩法——先讓你看看‘真相’。”
    牆麵突然滲出幽藍的光，投影出醫院走廊的監控畫麵。日期顯示2015年3月17日，正是徐麟“穿越”的那天。畫麵中，年輕的“原身”徐麟捂著胸口衝進急診室，心電圖監護儀發出刺耳的警報。而在畫麵死角，一個戴著兜帽的男人閃過，他左眉尾三毫米的疤痕在監控雪花點中若隱若現。
    “這不是我的記憶。”徐麟後退半步，後腰抵在生鏽的鐵架上，“我穿越後繼承的記憶裏，原身是警校剛畢業的新人，沒有心髒病史……”
    “啪”的一聲，男人打了個響指，畫麵切換成實驗室場景。穿著白大褂的老隊長正在調試一台布滿齒輪的機器，玻璃罐裏漂浮著兩個一模一樣的胚胎，編號分別是“x01”和“x02”。
    “你以為自己是‘穿越者’？”男人的聲音帶著憐憫，“從受精卵階段，你和我就是‘城市安全模擬計劃’的雙生子實驗體。x01被植入警察世家，接受正義教育；x02被送往犯罪集團培養，學習操控人心。而那場‘車禍’——”
    畫麵驟然切換至高速公路。徐麟的父親猛踩刹車，儀表盤上的電子屏突然浮現血色交通燈符號，方向盤自動鎖死。貨車衝破護欄的瞬間，副駕駛座上的“父親”轉頭，露出與男人相同的笑容——那是徐麟從未見過的、屬於實驗體的冰冷眼神。
    “不……”徐麟踉蹌著摔倒，後腦撞上鐵架發出鈍響。真實的痛感讓他驚覺：原來在模擬世界中，係統會根據“角色設定”選擇性開放痛覺。父親臨終前那聲含糊的“麟兒”，此刻在耳邊裂變成電子雜音。
    男人踢開腳邊的鐵桶，露出下麵堆積的硬盤——每一塊都標注著“輪回x01xx”的編號。最底層的硬盤已經碎裂，露出內部刻著“第47次失敗”的金屬芯。
    “看看這個。”男人扔來一份實驗報告，封麵印著“城市沙盤2.0”和“變量清除協議”。徐麟顫抖著翻開，瞳孔因震驚而收縮：
    實驗體x01徐麟）的每次輪回，都會從交警崗位開始，試圖通過“越界破案”打破係統邏輯
    第39次輪回中，x01因愛上受害者家屬導致任務失敗
    第42次輪回，x01成為犯罪集團臥底後徹底失控
    當前輪回第48次）的關鍵變量：林小羽的“情感數據異常”
    “你的‘父親’，不過是係統根據你現實中的遺憾生成的npc。”男人蹲下身，指尖劃過徐麟的眉心，“而現實中的他，早在你自願成為實驗體那天就已經腦死亡。你以為穿越是拯救，其實是你親手簽署了他的死亡通知書。”
    記憶突然被撕開缺口。徐麟看見另一個場景：2015年的實驗室，自己穿著白大褂對老隊長說：“隻要能讓父親在模擬世界裏活下去，我願意成為第一個穿越者。”培養艙裏漂浮的“肉身”突然睜開眼，瞳孔裏流轉著和男人相同的血色光斑。
    “你在說謊！”徐麟抓住男人的衣領，卻發現掌心穿過了他的肩膀——對方正在數據化。男人指著投影中現實世界的實驗室，徐麟的“肉身”正在抽搐，監測儀顯示腦電波即將歸零。而在隔壁病房，“父親”的生命維持係統已經斷開，心電圖變成直線。
    “第48次輪回的破局點，”男人的聲音逐漸模糊，“不是拯救城市，是讓你承認自己才是最大的漏洞——看看你的配槍，那是係統給的金手指，還是你‘正義’的執念？”
    徐麟低頭，發現配槍正在分解成數據流。他突然想起每次破案時的“直覺”：追蹤慣偷時聞到的汽油味，其實是係統提前加載的線索；分析殺人犯心理時的“共情”，不過是算法模擬的情感模塊。
    “當你選擇成為‘交警中的刑警’時，就已經偏離了程序設定。”男人的最後一縷數據纏繞在徐麟手腕，化作齒輪狀的印記，“現在，你有三十分鍾決定：是讓係統格式化一切，還是帶著真相迎接徹底的毀滅。”
    牆麵投影切換成倒計時，背景音是模擬世界裏同事們的心跳監測儀。徐麟摸到口袋裏皺成一團的紙巾——那是今早林小羽塞給他的，上麵畫著一個笨拙的笑臉，寫著“隊長，今天一定能破案！”。數據化的紙巾突然泛起真實的褶皺，墨跡暈開成小片藍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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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不是數據。”徐麟對著空氣低語，“老隊長罵我時拍在肩上的手掌有溫度，林小羽吃泡麵時會把蛋分給我，甚至連交警隊門口的流浪貓，都記得我每天帶的貓糧口味……”
    倒計時跳到15分鍾時，他突然衝向投影中的實驗室畫麵，拳頭砸向顯示“現實世界”的玻璃。數據流飛濺中，他看見自己的“肉身”手指動了動，監測儀發出不穩定的波動。而在模擬世界的某個角落，老隊長正對著他的照片喃喃自語：“臭小子，這次該學會選了吧？”
    記憶碎片如暴雨傾盆：
    穿越初醒時，老隊長扔來的警服帶著陽光曬過的味道
    第一次搶刑偵案時，刑偵隊長氣得拍桌，卻在結案後偷偷塞給他一本《犯罪心理學》
    林小羽入職那天，緊張到把警帽戴反，被他笑了整整一周
    這些“虛假”的記憶此刻如此真實，真實到讓他忽略了係統提示音的異常，忽略了每次重大案件都巧合地發生在交通樞紐，忽略了自己從未質疑過“穿越”本身的合理性——因為當他選擇為這個世界的正義拚命時，“真實”與否早已不再重要。
    倒計時歸零的瞬間，徐麟舉起配槍，對準牆麵投影中現實世界的自己。數據流在槍口凝聚成藍色光刃，他聽見男人最後的驚呼，也聽見模擬世界裏某個角落傳來的警笛聲——那是屬於徐麟的、真實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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