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在鐵皮屋頂炸成碎銀，徐麟的指尖還殘留著林小羽體溫的餘溫。男人晃動的銅鑰匙折射出冷光，那串數字“1995”突然在視網膜上跳動，像極了父親臨終前病曆本上的建檔年份。他想起穿越初到警局時，老隊長總在值班室抽屜裏藏著過期的巧克力，說這是“對抗虛無的最佳武器”——此刻，那枚巧克力的金屬箔紙正硌著他的掌心，提醒著某些“虛假”細節裏的真實重量。
    “你的瞳孔在震顫。”男人的聲音裹著雨水的腥甜，“第37次輪回裏，你為了救一個小女孩，親手掐斷了係統修複的黃金時間——那時你就該明白，情感是程序裏最致命的漏洞。”他忽然將鑰匙拋向空中，黃銅表麵映出徐麟胸前的警徽，“但這次不同，你有機會同時拯救父親和這個世界——隻要按下這個按鈕，讓係統進入‘情感隔離模式’。”
    牆麵投影突然切換，現實世界的實驗室裏，父親的心電圖變成直線。徐麟猛地轉身，卻看見數據世界的交警隊同事們正隔著玻璃向他揮手，老隊長舉著吃了一半的泡麵，嘴型分明在說“臭小子，又加班”。雙重畫麵在視網膜上重疊，像被雨水打濕的老照片，模糊了現實與模擬的邊界。
    “你在害怕什麽？”男人撿起匕首，在徐麟麵前劃出一道數據火花，“害怕承認自己隻是一串會流淚的代碼？害怕那些‘並肩作戰’的記憶，不過是係統寫入的應激反應？”刀刃抵住徐麟咽喉的瞬間，他突然聞到一縷若有若無的煙味——那是老隊長戒了三年的旱煙味道，此刻竟從數據流中滲出。
    徐麟的指尖觸到口袋裏皺巴巴的紙團。那是今早林小羽塞給他的便利貼，上麵用鉛筆寫著：“隊長，上次你說我像你弟弟，其實我真希望有你這樣的哥哥。”數據化的紙張突然泛起漣漪，鉛筆字變成一行行流動的代碼，卻在末尾凝結成一個歪歪扭扭的笑臉。他突然想起每個暴雨夜，林小羽都會偷偷把自己的傘塞進他的儲物櫃，謊稱“多帶了一把”。
    “你看，”男人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嗤笑一聲，“連‘感動’都是算法預設的情感反饋。你以為他是在保護你？不，他隻是遵循‘下屬為上級擋刀’的行為模型。”話音未落，林小羽的身體突然開始透明，警服上的編號“037”化作數據流飄散。
    徐麟的喉結滾動著，想起三個月前的淩晨，他們蹲守在高速公路旁的排水溝裏，林小羽忽然指著天上的流星說：“隊長，等這案子破了，我想帶奶奶去看真正的星空。”此刻，那顆“流星”正從數據海洋中劃過，在男人的瞳孔裏碎成千萬個光點——那不是係統預設的場景，是屬於林小羽的、獨一無二的夢。
    “變量權限的核心，是選擇的自由。”徐麟突然開口，聲音震得牆麵投影泛起波紋，“你總說我在‘輪回’裏重複失敗，但第47次時，我故意讓你偷走了鑰匙。”男人的匕首哐當落地，而徐麟從領口扯出一條項鏈——那是用老隊長給的銅鑰匙熔鑄的吊墜，真正的鑰匙此刻正插在係統核心的鎖孔裏。
    警報聲從四麵八方湧來，不是係統自毀的提示，而是現實世界的警笛聲。徐麟看著男人驚恐的表情，想起每個案件終結時，受害者家屬握住他的手那刻的溫度——那些震顫、眼淚與笑容，即使是數據編織的幻覺，也比實驗室裏的培養艙更真實。他張開手掌，掌心血珠凝結成一枚警徽的形狀，不是金屬，而是無數光點匯聚的執念。
    “你以為困住我的是‘現實’與‘模擬’的選擇？”徐麟逼近男人，後者節節後退至數據流深淵邊緣，“早在第一次搶過刑偵案時我就明白，真正的困局從來不是身份，而是不敢承認——我們都在害怕自己的‘正義’毫無意義。但你看——”
    他指向投影裏的實驗室，現實中的自己手指輕輕顫動，監測儀的曲線開始有了波動。而在數據世界的警局，老隊長正把煎蛋分給新來的實習生，窗外的交通燈在暴雨中依然規律地紅綠交替。男人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突然發現所有“數據體”的輪廓都在變得清晰，他們不再是代碼堆砌的虛影，而是有血有肉的生命。
    “情感不是漏洞，是覺醒的鑰匙。”徐麟按住男人的肩膀，感受著對方顫抖的數據體，“第47次輪回裏，我教會林小羽用釣魚線開鎖；第23次，我幫老隊長找回了他失蹤的警犬；還有第一次破獲的那個交通肇事案，受害者臨終前說的‘謝謝’，讓我在係統重啟時冒雨跑回現場，隻為確認她是否真的存在——這些‘異常行為’，其實是你最害怕的真相。”
    男人突然發出數據流的尖嘯，化作無數碎片鑽進徐麟的意識。在記憶的夾縫裏，徐麟看見無數個“自己”在不同輪回中做出選擇：有的扣動扳機殺了鏡像，有的跳進數據流深淵，有的在交警隊終老……而此刻的他，握住銅鑰匙的手終於不再顫抖，因為他明白，每個選擇都真實地改變了某個“世界”的軌跡。
    現實世界的警報聲與數據世界的警笛聲同時響起。徐麟摸出林小羽的便利貼，代碼組成的笑臉突然綻放成真正的向日葵。他對著投影裏的老隊長——那個穿著白大褂卻依然帶著泡麵味的男人——露出微笑，將鑰匙插入係統核心。
    “第48次輪回修正：變量選擇成為橋梁。”老隊長的聲音帶著釋然，“歡迎來到，真實的虛擬。”
    數據流在徐麟腳下凝結成實體，他低頭看見警服上的編號“001”——這是屬於破局者的新編號。遠處，林小羽的身影在數據雨中重新凝聚，手裏舉著一把真實的、帶著煎蛋香氣的鑰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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