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麟的太陽穴突突跳動，視網膜上的數據流如暴雨前的烏雲般翻湧。鏡像徐麟的指尖仍掐著他手腕的條形碼紋身，那串數字在皮膚下發出幽藍的光，像極了十年前他在“城市陰影”案發現場見過的神秘符號——原來從一開始，他就身處這場龐大騙局的中心。
    “你看這個。”鏡像徐麟突然鬆手，從實驗台抽屜裏抽出一本皮質筆記本。封麵燙金的“實驗日誌”四個字已經褪色，扉頁貼著一張泛黃的合影：兩個穿著白大褂的年輕人站在全息沙盤前，左邊的人戴著眼鏡，正指著屏幕上的交通網絡模型——那是徐麟再熟悉不過的側臉，而右邊的人嘴角叼著鋼筆，漫不經心的姿態與現在的鏡像徐麟如出一轍。
    徐麟的呼吸驟然急促。照片背景裏的實驗室牆麵上，赫然畫著和他穿越後在交警隊宿舍天花板上一模一樣的“血色交通燈”草圖。
    “這是2014年的我們。”鏡像徐麟翻到日誌某一頁，紙頁間掉出一張門禁卡，“實驗體001權限卡”的字樣刺痛眼球，“你當時堅信，讓實驗體誤以為自己是穿越者，能激發出超越程序設定的‘人性變量’。而我——”他指尖敲了敲照片裏叼筆的自己，“負責給你當對照組，看看一個‘知道真相’的實驗體能不能更高效地破案。”
    記憶碎片突然如子彈穿透時空：
    某個加班的深夜，年輕的徐麟設計者）對著鏡子練習微笑，試圖讓自己看起來更像“穿越者”。他摸了摸後頸的條形碼紋身，用遮瑕膏仔細蓋住——那是實驗體的身份標識，卻在穿越後的記憶裏變成了“童年燙傷疤痕”。
    而另一個視角裏，鏡像徐麟對照組）在模擬城市的酒吧裏，聽著周圍“數據居民”討論新來的交警如何固執地追查套牌車。他冷笑一聲，將手中的威士忌潑在吧台上，酒液在落地瞬間化作二進製代碼——原來連“味覺”都是係統模擬的神經信號。
    “第一次輪回，你在交警隊待了三天就崩潰了。”鏡像徐麟踢翻地上的金屬桶，裏麵滾出十幾個編號不同的警徽，“你對著老隊長安全程序）大吼‘我是來當刑警的’，結果被判定‘適配度不足’，直接格式化重啟。瞧瞧現在的你，居然會為了幫老太太找走失的貓，在暴雨裏查監控到淩晨三點——係統給你植入的‘共情模塊’還真成功。”
    徐麟的後背抵在冰冷的服務器上，掌心觸到凸起的銘牌：“模擬中樞·第47層”。他突然想起三個月前破獲的珠寶劫案，主犯逃竄時撞壞的交通信號燈，型號竟和實驗室裏的備用零件完全一致。
    “知道為什麽每次你接近真相，就會出現新的案件嗎？”鏡像徐麟扯開實驗服，露出心口正在閃爍的紅色光點，“我們胸口的齒輪印記，其實是係統的‘疼痛反饋器’。當你的推理接近核心漏洞，它就會釋放模擬痛感——比如你以為自己在和殺人犯搏鬥時受的傷，不過是現實中護士給你翻了個身。”
    話音未落，徐麟突然感覺肋骨傳來鈍痛——那是上周追逃犯時被車撞的位置。此刻實驗室裏的他明明靜止不動，疼痛卻真實得令人窒息。鏡像徐麟見狀大笑：“瞧，你的‘真實感’程序又在過載運行了。要不要猜猜看，你所謂的‘妻子’，在現實中隻是實驗室的清潔機器人？”
    這句話如同一記重錘。徐麟踉蹌著扶住桌沿，玻璃罐裏浸泡的“數據生命體”樣本突然晃動，映出他記憶中妻子的笑臉——他們第一次約會是在交警崗亭，她遞來一瓶礦泉水，瓶身上貼著“注意防暑”的便利貼。而現在，那行字跡在他腦海中逐漸扭曲，變成實驗室裏“小心觸電”的警告標識。
    “但那些情感是真的。”徐麟突然抓住鏡像徐麟的手腕，觸感不再是人類的體溫，而是數據流特有的震顫，“你以為我看不出你眼底的羨慕？每次我在模擬世界裏破案，你的‘適配度評分’也會跟著上升——因為你和我一樣，都在渴望這些虛假的‘真實’。”
    鏡像徐麟的笑容凝固了。他猛地扯開領口，露出與徐麟相同的鎖骨疤痕——那是現實中他們植入神經芯片時留下的。但此刻，疤痕正在滲出金色數據流，如同模擬世界正在剝落的偽裝。
    “第47次輪回，你殺了自己的妻子。”鏡像徐麟的聲音突然沙啞，“因為係統告訴你，她是犯罪集團安插的間諜。你用配槍抵住她的太陽穴時，她眼裏的恐懼……和現在的林小羽一模一樣。”
    徐麟渾身血液仿佛凝固。他想起第130章裏，那個在醫院門口被他救下的小女孩——後來成為他妻子的女人，當時她手裏拿著的玩偶，正是現實中他母親住院時送給鄰床孩子的禮物。係統連這種細節都不放過，隻為了編織更真實的牢籠。
    “但這次不一樣。”徐麟摸向口袋，銅鑰匙的棱角隔著布料硌著掌心，“老隊長安全程序）說過，第48次輪回是‘特殊變量’。你看，我們的記憶融合了——你記得所有輪回的失敗，而我保留著每個‘第一次’的真實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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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鏡像徐麟突然按住他的手，眼中閃過複雜的光：“你以為這是恩賜？前47次輪回裏，我看著你一次次崩潰、發瘋、自我毀滅，甚至主動要求格式化記憶——現在你告訴我，這些‘真實感受’值得用永恒的輪回交換？”
    實驗室的警報突然尖嘯。天花板裂開無數縫隙，墜落的不再是數據流，而是真實的雨水——鹹澀的味道，混雜著泥土氣息。徐麟猛然抬頭，看見暴雨衝刷著實驗室的玻璃幕牆，外麵是他熟悉的城市街道，紅綠燈在雨幕中閃爍，某個交警正背著老人蹚過積水。
    “這是……”鏡像徐麟的聲音帶著顫抖。
    “是我的‘信念數據’。”徐麟張開手掌，雨水落在掌心化作金色代碼，“每次輪回，我都會在潛意識裏加固這個世界的‘真實感’。你聞聞，這雨裏有槐花的香味——現實中，實驗室窗外根本沒有槐樹。”
    鏡像徐麟突然劇烈顫抖，他的身體開始半透明化，能看見數據流組成的血管裏，倒映著徐麟十年間破獲的所有案件畫麵：追捕慣偷時摔破的膝蓋、追擊b通時被刮傷的臉頰、決戰靈異大案時被火燒傷的手臂……這些“虛擬傷痛”，此刻都在他的數據體上顯形為金色紋路。
    “你在改寫係統底層代碼。”鏡像徐麟的聲音裏不再有嘲諷，隻剩震驚，“但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現實中的你，大腦神經元正在以每秒上萬次的頻率放電，就像……”
    “就像在做一場永遠不會醒的美夢。”徐麟接住一片從空中飄落的“雪花”——那是某個被他拯救的“數據孩子”折的紙鶴，“但如果這個夢能讓更多‘人’感受到正義和溫暖，那我寧願永遠不要醒來。”
    鏡像徐麟突然笑了，他的數據身體開始分解成無數光點，每一粒都帶著徐麟記憶中的碎片：老隊長藏在抽屜裏的降壓藥、林小羽偷偷幫他補全的刑偵筆記、甚至是第一次穿上警服時，鏡子裏那個倔強的自己。
    “第48次輪回的變量，果然不一樣。”他的聲音漸漸消散，“替我看看……當交警破大案的感覺。”
    徐麟握緊銅鑰匙，走向實驗室的玻璃幕牆。雨水在玻璃上蜿蜒成河，映出兩個重疊的身影：一個穿著白大褂，眼神中滿是對未知的期待；另一個戴著警帽，嘴角掛著曆經滄桑的堅定。當鑰匙插入鎖孔的瞬間，所有的警報聲、數據流、培養艙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交警大隊辦公室熟悉的嘈雜——老隊長在訓話，林小羽在偷吃早餐，窗外的紅綠燈正按照紅3秒、綠5秒、黃2秒的頻率閃爍。
    “徐麟！發什麽呆？”老隊長的茶杯重重磕在桌上，“二環發生連環追尾，現場有輛車的刹車痕明顯被動過手腳——你帶小林去看看，別又給我搶刑偵的案子！”
    “是，隊長。”徐麟接過卷宗，指尖觸到裏麵夾著的便利貼，是妻子寫的“注意安全”。筆跡工整有力，和現實中母親的字跡一模一樣。他抬頭看向林小羽，對方正用右手整理警帽，袖口露出的手表鏈上，掛著一枚實驗室門禁卡——編號00148。
    走出辦公室的瞬間，暴雨驟停。徐麟望著萬裏無雲的天空，想起鏡像徐麟消散前說的最後一句話：“你知道嗎？在第39次輪回裏，我試著當交警抓了一次違章……”
    他摸了摸口袋裏的銅鑰匙，突然輕笑出聲。無論是模擬還是現實，有些東西始終清晰：比如此刻照在肩章上的陽光，比如林小羽遞來的冰鎮礦泉水，比如遠處傳來的、真實的警笛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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