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麟的指尖在實驗報告上凝固，仿佛觸碰到了時空的裂痕。那行“2025年5月8日”的落款日期像一把鋒利的手術刀，剖開了他認知裏的現實——這個被他視為“真實世界”的時間線，竟與實驗室數據完全重合。窗外的暴雨聲突然變得刺耳，他想起今早出門前妻子說的那句話：“今天是我們結婚三周年紀念日，記得早點回家。”而報告裏的結婚照上，日期赫然是“2025年5月8日”。
    “時間是最容易操控的謊言。”鏡像徐麟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帶著令人毛骨悚然的溫柔，“你以為在這個世界度過了十年，現實中不過是培養艙裏的幾滴營養液。看這個——”他隨意敲了敲牆上的電子鍾，數字突然像退潮的海水般倒轉，“上個月你破獲的銀行劫案，在現實裏隻是醫生給你注射鎮定劑的十秒間隙。”
    徐麟猛地轉身，卻看見林小羽正對著自己舉槍，瞳孔裏倒映著實驗室慘白的燈光。這個動作如此熟悉——三年前追捕毒販時，林小羽也曾這樣擋在他身前，用身體替他擋住了一顆子彈。但此刻，少年警員的肩章下露出半截金屬接口，在燈光下泛著冷光。
    “隊長，別信他的。”林小羽的聲音在顫抖，卻異常堅定，“昨天你還教我用交通監控還原嫌疑人軌跡，你說過，每個數據都有它的溫度——”話未說完，他的臉頰突然裂開一道縫隙，露出底下流動的藍光。
    實驗報告突然發出刺耳的警報，頁麵上的文字如活物般扭曲變形，最終匯聚成一行血紅色的警告：「檢測到宿主懷疑現實，啟動記憶覆蓋程序」。徐麟感到鼻腔一熱，鮮血滴落在報告上，卻在接觸紙麵的瞬間化作二進製代碼。
    “看到了嗎？你的身體正在崩潰。”鏡像徐麟抓住他的手腕按在牆上，後頸的條形碼紋身突然發出紅光，“第47次輪回裏，你發現真相後選擇割腕自殺，現實中的身體整整抽搐了三個小時——就像現在這樣。”
    徐麟眼前閃過劇烈的白光，仿佛回到了穿越初醒的那個清晨。他躺在交警隊宿舍的床上，盯著天花板上的水漬發呆，指尖無意識地畫著某個符號。現在他終於看清，那是實驗室全息沙盤的啟動代碼。
    “你以為自己在反抗係統？”鏡像徐麟扯開他的衣領，露出心口的月牙形疤痕，“這個傷口是植入神經芯片時留下的，現實中的你疼得滿地打滾，而係統給你的記憶是‘警校格鬥訓練’——多貼心的止痛片。”
    突然，整個實驗室劇烈震動，天花板的數據流如瀑布般傾瀉而下。徐麟被衝擊力掀翻在地，卻在抬頭時看見驚人的一幕：數百個培養艙懸浮在數據流中，每個艙內都躺著麵容相同的“自己”，編號從0011到00147。他們有的眼神空洞，有的麵部扭曲，仿佛在經曆不同的噩夢。
    “第47次輪回的你，成了這個城市的連環殺手。”鏡像徐麟的聲音混著電流雜音，“係統不得不啟動清除程序，所以你‘穿越’了——但其實是被重啟到初始存檔點。”他指向某個培養艙，裏麵的“徐麟”正用手術刀在自己手臂刻下“血色交通燈”。
    徐麟的胃裏一陣翻湧，他想起第一次在案發現場看到這個符號時的悸動——那不是破案的直覺，而是係統在他潛意識裏埋下的追蹤代碼。那些被他視為“天賦”的刑偵能力，不過是實驗體編號001的出廠設置。
    “但這次不一樣。”他突然抓住鏡像徐麟的手腕，發現對方的皮膚下流動著金色數據流，“你在害怕，因為我記得紅綠燈的第三個頻率——那是你沒有的記憶。”
    這句話像投入湖麵的炸彈，鏡像徐麟的表情瞬間龜裂。實驗室的警報聲突然變調，化作一段模糊的對話：“教授，00148號的腦電波異常活躍！”“不可能，他的記憶清除程序應該是最徹底的……”
    徐麟趁勢衝向光膜，卻在觸碰到的瞬間看見無數重疊的畫麵：
    第17次輪回的自己在街頭槍殺了無辜路人，因為係統給他植入了“該目標是毒販”的錯誤記憶；
    第34次輪回的自己成為犯罪集團首腦，卻在臨終前對著監控說“我好像忘了紅綠燈的顏色”；
    第47次輪回的自己站在實驗室中央，舉起手槍對準培養艙裏的身體，槍響的瞬間，所有沙盤同時崩解。
    “他們在害怕。”徐麟轉身時，發現林小羽已跪在地上，機械麵孔上裂開蛛網狀的紋路，“害怕我會發現，所謂‘現實世界’的實驗室，也隻是更高維度的模擬。”
    鏡像徐麟突然大笑起來，他的身體開始透明化，露出底下複雜的數據流結構：“恭喜你，終於接近真相了。但你知道嗎？就算你跳出這一層，上麵還有第49層、第100層……每個世界都有自己的‘紅綠燈規則’，而你永遠是那個越界的交警。”
    徐麟彎腰撿起地上的銅鑰匙，鑰匙孔裏映出兩個重疊的身影：一個穿著白大褂調試代碼，一個戴著警帽追擊犯人。當他把鑰匙插入牆麵時，整個空間突然響起紅綠燈的切換音效——紅3秒、綠5秒、黃2秒，這個頻率不是係統後門，而是父親生前每天接送他上學時，校門口紅綠燈的閃爍規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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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說時間是假的？”他按下最後一個按鈕，看著光膜外漂浮的無數城市沙盤，“但我記得每個案件的細節，記得老隊長教我貼罰單時的嘮叨，記得林小羽第一次破案後紅了的眼眶——這些情感，在任何維度都真實存在。”
    實驗室的牆壁開始剝落，露出底層的代碼結構。徐麟驚訝地發現，那些複雜的數據流竟組成了交警大隊的走廊：張姐總在茶水間泡枸杞，小李的辦公桌上永遠堆著未拆封的快遞，老隊長的保溫杯裏永遠泡著菊花茶。這些“數據漏洞”，原來都是他潛意識裏最珍貴的記憶。
    “所以我選擇留下。”他對著逐漸消散的鏡像徐麟說，“不是因為害怕死亡，而是因為——”警笛聲突然從遠處傳來，穿透了正在崩塌的數據流，“這裏有需要我守護的真實，哪怕它隻是一串代碼。”
    林小羽的機械麵孔裂開一道縫隙，露出底下閃爍的藍光：“隊長，其實我……”話未說完就化作萬千光點，唯有手中的金屬盒子掉在地上，裏麵的辦案筆記被風吹開，每一頁的批注都在發光，像極了現實中那個總在他熬夜時遞來咖啡的少年。
    當最後一塊牆麵化作數據流時，徐麟閉上了眼睛。再睜開時，他正站在交警大隊門口，暴雨敲打著警徽，老隊長的吼聲從身後傳來：“徐麟！發什麽呆？高速路口有連環追尾，現場有奇怪的符號——”
    他摸了摸口袋，銅鑰匙還在。遠處的紅綠燈正常閃爍著，紅黃綠三色光芒穿透雨幕，照亮了停在路邊的警車。林小羽搖下車窗，衝他比了個“跟上”的手勢，後視鏡裏映出的，是一張有血有肉的年輕麵孔。
    徐麟戴上警帽，走進雨幕。實驗報告的最後一頁不知何時多了一行小字，筆跡是他熟悉的父親的字跡：「每個紅綠燈都有它的意義，就像每個你，都在守護某個世界的正義。」
    他笑了，打開警車的警燈。這次，沒有係統提示，沒有輪回倒計時，隻有真實的雨水打在臉上，和對講機裏傳來的真實警情。而他知道，在某個更高維度的數據流裏，第48次輪回的徐麟，正在成為所有模擬空間裏，最真實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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