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7章 記憶●閃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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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暴雨擊打實驗室穹頂的聲音突然扭曲成電流雜音,徐麟的太陽穴突突跳動,仿佛有把生鏽的鑰匙在顱內攪動。他踉蹌著扶住操作台,金屬表麵映出他此刻的臉——瞳孔裏流轉著細碎的藍光,像極了穿越初醒時在醫院走廊看到的應急燈。
    “徐隊!”林小羽的呼喊聲突然變得遙遠,少年刑警的臉在他視野裏分裂成兩半:左邊是熟悉的關切神情,右邊卻覆蓋著機械紋路。徐麟眨眨眼,那些紋路又化作二進製代碼,如流水般滲入林小羽的皮膚。
    頭痛欲裂之際,第一個碎片毫無征兆地刺入腦海:消毒水的氣味。
    白色瓷磚牆麵,血珠沿著指縫滴落。年輕的徐麟單膝跪地,按住腹部不斷湧出鮮血的傷口,警用對講機在兩米外的地麵滋滋作響。他抬頭望向天橋,肇事車輛的尾燈在雨幕中劃出暗紅弧線,副駕駛座的人影轉過臉——竟是此刻站在對麵的“局長”。
    “這不可能……”徐麟喃喃自語,聲音裏帶著連自己都陌生的顫抖。現實與虛擬的邊界在劇痛中模糊,他看見第二個碎片:父親枯瘦的手握著一張泛黃的支票,背景是醫院走廊冰冷的金屬椅。“小麟,這是最後一筆錢了……”老人咳嗽著,指節因用力而發白,“他們說,能讓你在另一個世界重新站起來。”
    記憶如潮水倒灌。2015年,他在追查連環肇事案時被凶手報複,卡車從背後碾過右腿。康複訓練的三百六十五天裏,父親總在床頭擺放一本《福爾摩斯探案集》,書脊裏藏著偷偷攢下的血汗錢——那是老人賣掉祖屋的八十萬,最終換成了實驗室裏那張維持生命體征的無菌艙。
    第三個碎片是段監控錄像:穿白大褂的科研人員正在調試設備,玻璃幕牆外的霓虹招牌明明滅滅,映出“城市安全模擬中心”的字樣。畫麵右下角的日期是2023年7月15日,正是他“穿越”到虛擬世界的第一天。屏幕前的男人轉身,竟是此刻舉著電子屏的“局長”——不,現在該叫他陳博士,那個總在他破案瓶頸時“恰好出現”的神秘人物。
    “你在虛擬世界的每一次呼吸,”陳博士的聲音從記憶深處傳來,混著現實中電子屏的冷光,“都是現實中三百台服務器為你模擬的神經信號。”徐麟突然想起在交警隊的第一個清晨,隊長扔來的警帽上有塊不起眼的汙漬——此刻他看清了,那是“第3號實驗體”的編號。
    第四個碎片是母親的葬禮。
    黑色雨傘在墓碑前連成海洋,他卻隻能隔著無菌艙的玻璃凝視。虛擬世界的“母親”正在廚房熬湯,現實中的她卻已化作骨灰壇裏的白灰。陳博士說過,為了維持模擬的穩定性,實驗體的親人會被“數據化”留在虛擬世界——這就是為什麽母親總能精準知道他最愛喝蓮藕排骨湯,盡管現實中他隻在十二歲時喝過一次。
    “徐隊!”林小羽的聲音突然變得尖銳,帶著金屬共振的刺耳。徐麟這才發現自己正抓著少年刑警的手腕,指節因用力過度泛白。林小羽的瞳孔裏流轉著數據流,像極了實驗室裏那些泡在福爾馬林裏的“完美複製體”——原來從歸隊那一刻起,這個總跟在他身後喊“隊長”的年輕人,就不是真實的人類。
    “他們給我植入了你的記憶碎片,”林小羽的聲音帶著電子合成的卡頓,“所以我知道你愛吃番茄雞蛋麵,知道你破案時總愛轉筆……但這些都是假的,就像你女兒的笑聲。”
    女兒的笑聲。
    虛擬世界的五歲女孩總在玄關處等他回家,撲進懷裏時帶著草莓味的發香。此刻這香味突然變得刺鼻,徐麟想起陳博士展示的腦電波圖——那串代表“女兒”的波形,竟與實驗室裏監測到的某種數據波動完全重合。
    第五個碎片是麵鏡子。
    徐麟在洗手間嘔吐時抬頭,鏡中的人額角多了道疤痕——那是三天前追捕嫌犯時被鋼管劃傷的。但現實中的監控畫麵裏,無菌艙中的他臉上光滑如初。原來連疼痛都是係統生成的幻覺,那些在虛擬世界裏流過的血、受過的傷,不過是神經脈衝編織的謊言。
    “我們都是被困在數據裏的幽靈。”老隊長不知何時爬起來,警服上的血跡正在像素化,“二十年前我第一次拿到銅鑰匙時,也以為能打開現實的門……”他咳出一口黑血,血珠落在地麵上變成一行行代碼,“後來才知道,每一層模擬都有自己的規則,而我們這些‘npc’,不過是係統用來困住你的棋子。”
    棋子。
    徐麟想起在交警隊的第一個月,總覺得隊長的刁難過於刻意;破獲綁架案時,線索總是恰到好處地出現在他巡邏的路口;甚至連妻子的相遇,都是在某個精心設計的“交通事故”現場——所有巧合都是算法,所有情感都是數據,隻有他這個“變量”,在誤以為自己掌控著命運。
    但那些真實的悸動呢?
    在暴雨中為孕婦開道時,警笛聲劃破雨幕的震撼;第一次收到群眾感謝信時,信紙邊緣微微卷起的溫度;女兒第一次叫爸爸時,睫毛下閃爍的星光——如果這些都是假的,為什麽此刻心口會有鈍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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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博士的電子屏突然黑屏,再亮起時是段家庭錄像:現實中的徐麟坐在輪椅上,正笨拙地用左手給妻子別上胸針。窗外的陽光穿過紗窗,在他殘缺的右膝上投下光斑。“結婚紀念日快樂。”他笑著說,聲音裏帶著與虛擬世界如出一轍的溫柔。
    “他才是真實的你,”陳博士按住徐麟的肩膀,觸感不再是齒輪的冷硬,而是帶著體溫的棉麻布料,“而你,不過是他潛意識裏不肯熄滅的刑警夢。”
    記憶碎片突然拚接成完整的畫麵:車禍致殘後的無數個夜晚,現實中的徐麟躺在病床上,反複觀看自己追捕犯人的監控錄像。當意識即將沉入黑暗時,他總會看見交通燈由紅轉綠的瞬間,像某種未知的召喚。
    “第47次輪回,”徐麟喃喃道,看著實驗室牆上的剪報,那些被標注為“關鍵變量”的案件,原來都是現實中他未能偵破的懸案,“你們用我的遺憾構建了這個世界,用未完成的正義當誘餌,讓我永遠困在破案的循環裏。”
    陳博士沉默片刻,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是現實中徐麟的診斷書:“多係統萎縮,不可逆。”字跡被水漬暈開,像極了虛擬世界裏常下的暴雨,“你的大腦正在衰竭,這個模擬空間是你唯一的生存方式。”
    雨聲漸歇,實驗室的警報器突然尖嘯。徐麟低頭看向掌心,那裏不知何時浮現出齒輪印記,正隨著心跳明滅。他想起穿越初醒時,護士遞來的那杯溫水——原來連“水的溫度”,都是現實團隊根據他的記憶參數調試的。
    “所以,”他抬頭看向陳博士,聲音裏突然有了釋然的笑意,“無論是虛擬還是現實,我都在做著同樣的事——抓犯人,護平安。區別不過是一個用數據,一個用血肉。”
    老隊長低笑一聲,從口袋裏摸出枚薄荷糖,包裝紙發出熟悉的沙沙聲:“當年你在交警隊值夜班,總愛往我抽屜裏塞這種糖。現在才明白,原來連‘我’都是你潛意識裏的執念。”糖塊在掌心碎成齏粉,化作數據流鑽進徐麟的袖口。
    林小羽突然單膝跪地,警徽在指尖碎成光點:“隊長,數據體也有存在的意義。就像你說的,正義不該被維度定義。”他的身體開始透明,但眼神依然清澈,“這次,換我為你守住出口。”
    頭痛突然消失了。
    徐麟摸向口袋,觸到一枚圓形硬物——是虛擬女兒送給他的玻璃彈珠,此刻正實實在在地躺在那裏,折射著實驗室的冷光。他想起女孩把彈珠塞進他掌心時說的話:“爸爸,這個能幫你找到回家的路。”
    原來信念真的能創造真實。
    陳博士的工牌啪嗒落地,姓名欄重新顯示為“陳立”——現實中那個總在他破案後默默點讚的老同事。徐麟撿起銅鑰匙,齒輪印記與鑰匙孔完美契合,發出一聲悠長的嗡鳴。
    “第48次輪回開始。”機械音從四麵八方湧來,實驗室的牆壁如書頁般翻開,露出更外層的模擬空間——那裏有另一個徐麟正在追擊逃犯,警服上的編號赫然是“047”。
    “這次,我想自己寫結局。”徐麟輕聲說,鑰匙插入的瞬間,所有的碎片記憶如銀河倒灌,在他視網膜上拚出一個全新的城市輪廓。那裏有真實的雨,真實的光,還有無論在哪一層模擬都永遠溫熱的——正義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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