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教堂。
    兩排的蠟燭驅散不了夜間的暗，高聳的穹頂之上，陰沉沉的黑壓下來，隻有紅毯兩側零星幾點亮光。
    洛沭一手拿著蠟燭，看著牆壁上刻畫的巨大的十字架雕像。
    手中的紙條也染上了昏黃的光，上麵的內容依然還停留在第一天，隻有短短兩行字。
    現如今教叛所在教會鬧得人心惶惶，神父的工作也不得不停了下來，倒是給了他們更多交流的時間。
    忽然，身後傳來大門打開的聲音。
    這腳步聲十分熟悉，洛沭沒有回頭，不緊不慢地將紙條收了起來。
    他依然看著麵前的十字架，對著身後的人道：
    “你在副本的初始地點，是教叛所？”
    傑森沒有再走近，兩個人維持著三四米的距離。他靠著椅子：
    “不錯。你怎麽知道的？”
    洛沭回過了頭。蠟燭照在他的臉上，在巨大的白色十字架前，竟然有一種莫名的神聖之感。
    他看似答非所問：“教會的神職人員，這段時間並沒有出現死亡，或者是失蹤的異常情況。”
    但是，按照道理來說，是應該有的。
    而存在神職人員的地點，除卻洛沭所在的教會，有，且隻有一個地方，那就是教叛所。
    ‘神父大人們，這都是不得已的舉動。也是為了你們的安全。’
    就在這句之後，眾人的反應就有變化了，洛沭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
    他左思右想，得出了一個最有可能的猜想：
    那就是這句話並不是危言聳聽，而是所謂‘惡魔’真的有殺害過‘神父’或者是其他的神職。
    所以，他們在聽到這句話之後是這樣的反應。
    為什麽教叛所十分確定有所謂‘惡魔’出現？明明看似沒有任何的證據指向。
    結合來看，並不是先有‘惡魔’，然後有神職被殺害，而是他們發現有神職被殺害，因此確定有‘惡魔’。
    洛沭繼續道：
    “你的十字架，是殺了其他神職人員，並且從那裏搶來的。所以你後麵發現教叛所在抓所謂‘惡魔’，才會第一時間想到他們是在抓你，你才會讓諾亞頂罪。”
    說的全對。換作以往，傑森興許會欣賞地誇讚兩句。
    但是此刻聽到洛沭的後半部分內容，不知是否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洛沭這句話裏透露著什麽不為人知的情緒，導致傑森不是很想繼續這個看似不再重要的話題。
    頓了片刻，傑森道：
    “所以，洛沭。”
    “我覺得，你應該已經想到了，我正要提出來的解決辦法吧？”
    洛沭看著他，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傑森站直了身子，他邁開步子，緩緩走到了洛沭的麵前。
    他伸出手，食指鉤住了洛沭掛在脖子上，懸在胸前的十字架。
    鏈條並不長，傑森並未用力，隻是提示性地將它放在洛沭的麵前晃了晃。
    洛沭的眼神移到了傑森的胸口。對方的胸前，那隻銀色的十字架已經不見了。
    洛沭忽然懂了。
    他道：“果然。”
    傑森聽出來了他這話裏藏著的嘲諷之意。但他裝作沒有聽到，接著道：
    “教叛所一群蠢貨而已。隻要把證據塞在他們的手裏，這事也就過去了。到時候，我們都能安全。”
    他聲音放低了些：“你應該已經知道了，甲本大智的位置，對吧？”
    洛沭沒有說話。
    十字架隻有神職人員才有，每個人有，且隻有一個，上麵對應著持有者的名字。
    現在，傑森持有的那個十字架，就是‘幫助’教叛所找到‘惡魔’的關鍵。
    而第一次他讓諾亞頂罪之所以沒有用這枚十字架，是因為他覺得沒有必要，留著十字架可以幫他更好地融入教會。
    可現在，這枚十字架非用不可了。
    洛沭：“甲本大智不蠢，他不會同意。”
    “我知道。”
    傑森將手中洛沭的十字架放了下來，又靠近了些：
    “要是能活，甲本大智當然是不會同意。但是，如果他注定就活不了了，他知道怎麽做，能讓我們，讓他們腳盆國的利益最大化。”
    洛沭忽然想到了。
    白天甲本大智的反應，他是知道自己是‘神父’的，現在看來，是傑森說的。並且除此之外，他肯定還說了一些別的。
    例如說：那枚‘惡魔’拿走的十字架，被藏在了哪裏。
    直接讓甲本大智承認自己是‘惡魔’，並且拿出證據，這不現實，就算是腳盆國官方發通訊讓他這麽做，他大概率也不會選擇自我犧牲。
    但是，如果他活不了了——比如說，洛沭用手中的刀紮進了他的要害。
    甲本大智很聰明，他會立刻明白的。
    甲本大智會知道，自己應該怎麽做的。
    他會明白他們這麽做的用意，並且用自己最後的時間用來表演，大聲告訴教會其他人，所謂的‘鐵證’在哪裏。
    隻要這枚十字架被找到，甲本大智的身份就坐實了。
    就這樣，‘惡魔’的事情就可以告一段落了。
    洛沭抬頭，和傑森對視著，卻始終沒有發表自己的意見。
    該說不說，這法子很完美。非常完美。
    甲本大智確實是他們下手的絕佳對象。
    其一，洛沭知道他現在對自己沒有防備之心，很好下手。其二，腳盆國有黴國壓著，不敢反抗。
    教叛所抓捕‘惡魔’這件事情，就算今天暫時暫停了，之後依然會對洛沭產生極大的威脅。
    如果不解決，他遲早會死在教會。
    可洛沭始終沒有說話。
    好一會兒，洛沭終於移開了視線，卻沒有回答。而是拿起他剛才放在桌子上的蠟燭：
    “時間不早了，為了避免引起懷疑，我要回去了。”
    傑森看著他的背影，忽然開口：
    “洛沭，我知道你在想什麽。”
    洛沭的腳步停了下來。他站在原地，又聽身後的傑森道：
    “你肯定在想：甲本大智再怎麽說是個‘神職’，他肯定是你的隊友沒錯。再者，主教的位置很高，在副本中說不定會起到重要的作用。”
    “而我的身份是空白，對比下來，肯定是甲本大智的身份牌更有用。所以……”
    傑森微微一笑：
    “所以，你剛才在想，要不然，把我推出去好了？這樣對你才是最有利的。”
    洛沭側過身子，看著他，淡淡道：
    “難道，不是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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