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秉義懷著酸楚的心情，來到監獄大門外槐樹下，邊感受秋高氣爽，邊暗自傷心。
    他知道，對耿畢崇來火，是內心充滿著愛有所失，含有原定和柳蕙開國大典結婚不成的沮喪。
    李小狗和周小雨一對戀人分手了，這世上最般配的一對也相隔天涯。他為兩對戀人悲哀。
    大院外，顯得格外的寧靜。徐徐吹來的秋風，充滿了山野的氣息和稼穡成熟的香味。
    燦爛的陽光下，除了偶有幾聲來自遠處農家小院的犬吠外，頭上樹蓬，偶有幾聲鳥鳴。
    涼爽的秋風愜意地吹拂著，驅趕著殘留的夏天暑熱。
    他捋捋被吹散的長發，凝神看向遠方。想起石靜怡一生相愛的悲劇，他瞬間釋然了。
    遠近的山野、竹林、農家，無不浸融在陽光下，清風裏。
    寧靜柔媚，如詩如畫。美得有些讓人心動，又讓人心悸。
    耿畢崇的結婚之說，勾起了他心中對柳慧無限的思念。
    這麽多天來，他企圖用努力工作，衝淡對她的思念。誰知思念並未衝淡，而是在累積。
    這種無以名狀的思念，像彈簧一樣，越壓得緊，反彈越大。
    他收回目光，對著樹幹，心在呼喚：柳慧，你現在還安全吧？我倆啥時候才能見麵啊？
    他盯著樹幹周圍的陰涼想象著，如果柳慧在，大樹蔭下，擺張小桌。
    泡壺茶，談古論今，對酒當歌，吟詩作畫。再跟她傾訴心中的方案，互相提醒。
    盡管每一次跟她談工作，都會得到她寶貴的批評和嘲諷，但他樂意，為之心醉。
    他想到了柳慧，自然聯想到莫昆。越想越急，越急越無措。為之
    他有些自責，柳慧電話已打了好幾天了。斯人到現在一事無成，一點行動都沒有。
    倘若她因此遇險，他都不能原諒自己。今天幾個領導來開會，要不要求助？
    山坡上的雜樹、野花錯落開放。呈現出山野那特有的繁複而又略為淒迷的色彩。
    一陣風過，樹枝搖晃，成熟、幹燥的枯葉從樹上沙沙地落下來。
    紅的如斑蝶，褐的如麻雀，黃的如果皮。山野，因它們而生動、美麗。
    他眯著燈籠眼，盡情享受著片刻的寧靜，心裏卻翻騰激蕩。
    石靜怡要求馬上討論他的方案，他感覺有些倉促，他本想一人靜靜的思考一番。
    方方麵麵，零零總總，局部和全部，論證，再論證。
    他不甘做庸人，想幹大事。如果這次方案能實現，一舉破獲敵特“土公蛇行動”。
    那才算幹了件大事，要幹好這件大事，必須認真構思，反複權衡，才能成功。
    當然，正如石靜怡所言，需要方方麵麵的支持、協助。
    石靜怡讓他說方案，他對她，隻有敬佩，不想忤逆她。這讓他非常焦慮。
    他要設法讓自己冷靜下來，再次將想法過濾一遍，形成方案。
    石靜怡在講述她的過去時，他邊聽邊想。由她跌宕起伏的過去，想自己手中紛繁的工作。
    他的方案腹稿，漸漸在心中形成。隻不過需要一根線，將這些零零碎碎，串在一起。
    他認真琢磨著方案名稱，想起石靜怡所言“土公蛇行動”，實為休眠。
    必須驚醒他們，不能再讓他們安心睡覺了。拿著你組織的薪水，睡大頭覺？
    吃得好，誰的號，養肥了殺呀？你給老子醒來好不好？你再裝睡，老子用炸雷雷炸醒你。
    嗯，方案就叫“驚蟄計劃”。其含義不言自明：驚蟄了，休眠者，該醒了。
    嘿嘿，一聲炸雷驚醒你，讓你不得不動。嗬嗬，叫蠢蠢欲動也行……。
    劉傑和鍾正榮一車到了，看他靠槐樹下，鍾正榮驚訝的問：
    “肖秉義，什麽事這麽急啊？”
    他答道：
    “石部長有要事商量，比較急。”
    三人去了審訊室，肖秉義招呼泡茶，然後每人一杯，最後也給自己倒一杯。
    石靜怡看看三位說：
    “我知道你們工作忙，我跟肖秉義一番溝通，覺得他對當前的肅特工作已有想法，請二位來聽一下，最後拿出執行方案。”
    她看劉傑和鍾正榮默默點頭，接著說：
    “開國大典在即，敵特肯定在醞釀，甚至已在行動。所以急著把大家找來，耽誤不了你們多少工夫。肖秉義，你說吧。”
    肖秉義也隻好說了，他是這樣開頭的：
    “各位領導，我跟石部長談話中，就目前的肅特工作匯報了一些想法，沒想到她這麽重視。有石部長證明，敵特在南京確實有個‘潛寧計劃’，除了‘反共救國軍’公開搞破壞之外，還有‘土公蛇行動’……”
    他分析了他個人對當前肅特態勢的認知，解釋了他對‘土公蛇行動’的理解，提出了他的構想：“驚蟄方案”。
    他語速急促，文思泉湧。越說越清醒，越說越有條理，直聽的三位頻頻點頭。
    鍾正榮聽罷，欣賞的看看肖秉義，笑道：
    “肖秉義，你還記得去年底我倆在街邊茶攤的談話嗎？我就知道你遲早會有甩開膀子大幹的一天。這世界真奇妙，所謂有矛必有盾，你是敵特之天敵，是他們的克星啊！哈哈哈!”
    劉傑卻緊皺著眉頭問：
    “肖秉義，柳慧通知阻止莫昆回香港，什麽時間？這麽重要的事，你為何不報告？”
    肖秉義語塞了：
    “這……，我想等……”
    他想說等摸清莫昆是否還在大陸，再考慮對策。
    劉傑激動了，厲聲喝道：
    “你想等什麽？等柳慧同誌被捕，你再報告是不是？”
    肖秉義低下頭，深感委屈，很不服氣。
    石靜怡準備圓場，劉傑手一擺，激動的起身道：
    “很不服氣，是吧？你簡直混蛋透頂。柳慧怎麽看上你這麽個冷血之人？她要有三長兩短，我拿你是問！”
    鍾正榮看氣氛凝固，一旁勸道：
    “肖秉義，事情大小頭，你應該清楚。柳慧給你電話，肯定有深意。你不能理解是你倆的事情，她擔負著極其重要的使命。她若遇險，會使我黨的事業蒙受損失啊！”
    他又勸慰劉傑：
    “劉局，坐下消消氣。事情還沒到不可挽回之地步。‘驚蟄方案’已經考慮到這一點了，我們加快操作，也許沒事。目前必須搞清楚莫昆有沒有回香港。”
    他看向肖秉義問：
    “肖秉義，你估計他會不會已經回香港了？”
    肖秉義為了掩飾自己的過失，答道：
    “估計沒這麽快，他想帶老婆侄兒談成一起走，前兩天還在找法院，詢問侄兒判刑之事。”
    石靜怡點點頭說：
    “莫昆是老特工，很狡猾。他在上海，同僚都很難摸清他的思路和行蹤。亡羊補牢，猶未為晚。劉局，請你立即報告上級，控製邊防。我們這邊再抓緊實施方案，應該來得及。”
    劉傑仍皺著眉頭，又問石靜怡：
    “見鬼了，你說本監獄放了三千多刑事犯，加上原犯人，不就近五千了嗎？我聽任國粗說過，監獄最大限度，隻能裝近兩千人，你這個數字存異。”
    石靜怡笑道：
    “你不知道，本監獄設計時，確實隻能關近兩千。臨解放，每個監房關三十多人，睡覺的地方都沒哦。”
    劉傑點點頭，睨肖秉義一眼，有了笑容：
    “我讚成此方案，請肖秉義再仔細斟酌一下操作細節。石部長，上級領導非常關心你哦，問你什麽時候可以公開身份？”
    石靜怡聽說領導關心她，心裏一熱，噙著淚水點點頭，對劉傑說：
    “考慮到方案的執行，我暫時還不能報到。請你替我跟上級說明一下。我這個‘紅色幽靈’，還得會會另一個‘黑色幽靈’哦。如大家沒意見，又相信我，讓我指揮肖秉義執行方案，如何？”
    她看劉傑點頭，繼續說：
    “我估計你們已經搜查了雜貨店，請你將我的小皮箱送過來，估計肖秉義要用。下一步，按照方案，各司其職。”
    她又莊重的對肖秉義命令道：
    “肖秉義，先行第一步：阻止莫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