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秉義看石靜怡問過後，凝神思考，咕噥著問：
    “你知道保密局潛伏南京地區有個潛伏名單嗎？”
    石靜怡回過神來，點點頭答道：
    “我知道你在構建大框架，我不多問了。需要我配合盡管說。至於你剛才的問題我知道。”
    她看看窗戶，低聲說：
    “南京解放前，我就跟上級報告了，保密局在南京地區有個‘潛寧計劃’。我四七年以追蹤日諜為名，潛入橫南鎮。四八年下半年，我被召回保密局，這才知道有這個計劃。計劃一明一暗，明的是‘蘇浙皖人民反共救國軍’明火執仗搞破壞，暗的是‘土公蛇行動’。”
    肖秉義很吃驚，遂問：
    “土公蛇行動？土公蛇是南京地區獨有的蛇，這種蛇能隨著周圍土壤的顏色變化而變化。它的眼神不太好，蟄伏那兒吐根絲，憑這根絲，掌握周圍的情況。隻要觸碰到它的絲，竄出來猛咬一口。”
    石靜怡聽他說完，驚異的問：
    “你知道這種蛇？毒不毒？”
    肖秉義點點頭答道：
    “小時候隻是聽說，後來褚鷹給叛徒戚本楷代號便是‘土公蛇’。後來我查了一下，這種蛇劇毒。”
    她點點頭，凝神回憶，自言自語：
    “所謂‘土公蛇行動’，其實也就是你說的潛伏名單，標注很詳細。這些蟄伏者被告知，沒接到喚醒通知，等待下去，一直到死。當時的感覺，像我這樣的蟄伏者有上千人，可能還不止。”
    肖秉義提醒道：
    “不止上千人，通報材料反應有近萬人。已經抓捕四五千了。”
    石靜怡搖搖頭，笑道：
    “不要聽他們吹，數字再大，也是雜七雜八的湊來班。大都屬於‘反攻救國軍’序列，人員成分包括偽警人員，土匪、流寇和散兵遊勇。依我看，真正的保密局特工，約占三到四成。”
    她看肖秉義哈著嘴搖頭，解釋道：
    “不要驚訝，我跟你算筆賬。年初，大約是二月，南京警察廳執行了《國民政府緊急應變計劃》，放空了本監獄刑事犯三千多名，加毛人鳳在南京設立了九個組四百多人，中統安插在各個機關五百多名特工，還有國民黨各特務係統，留南京的三千多名特工，多少了？”
    肖秉義答道：
    “近七千了。”
    石靜怡又問：
    “剔除三千名刑事犯，還剩三千九百名。這些人，才是正宗的特務。我們要追尋的，便是這些人的名單。”
    她看肖秉義似有不服，繼續開導：
    “‘反共救國軍’不足為慮，雖然他們不少人都是亡命之徒，但也有被裹挾的，經不住政策攻心。令人擔心的，便是‘土工身行動’中的蟄伏者。他們互相之間不聯絡，每個人都有代號，單獨接受任務，破壞力很大哦。你想啊，如果我不是受李桂琴案件影響，你會懷疑到我嗎？”
    肖秉義點點頭說：
    “你這樣一說，我感覺到這份明更重要了。不瞞你說，我已在想一個一網撈盡的辦法。直說吧，我想借用你的代號，攪亂敵營，逼出真神。隻有抓到‘幽靈’，才能見到名單。娘的個頭，原來我以為名單也就幾張紙，現在看來，一本書哦。”
    石靜怡嚴肅的點點頭：
    “此想法不錯，通過溝通，我相信你能明白我的意思。這也是我堅持在橫楠鎮的主要原因。餘下的你能體會到。”
    她看肖秉義愣那兒，提醒道：
    “剛才我倆懷疑之人，暫時不能公開，還需要進一步的證據證明。你想過沒有？他為何在抗戰勝利之際，迫不及待的暗殺陳奇？”
    肖秉義答道：
    “因為陳奇跟他打過交道，還被他騙了，認識他。還有可能發現陳奇跟蹤他。怕他找麻煩，這才起了殺心。”
    石靜怡微微搖頭，再次提醒道：
    “你再想想，結合我倆剛討論的問題想。”
    肖秉義不多說了，想了一會，驚乍道：
    “啊呀不好。石部長，你也有生命危險。”
    石靜怡點點頭，顯然對他這麽快想通了很滿意，笑著問：
    “此話從何說起？說說你的判斷。”
    肖秉義沒有直接判斷，而是分析：
    “石部長，你在茶館跟他對上眼神，你就懷疑他是故交。顯然他也認出你了，不然她不會顯露古怪神態。但他隻認出石靜怡同學倪靜，而不知道你就是石靜怡。你是他的熟人，之所以沒對你下毒手，因為他也有疑惑。我猜，他已估計你是自己人，故而沒動手。”
    肖秉義看石靜怡不停地點頭，來勁了，繼續分析道：
    “你曾怪我壞了你的事，這個判斷是對的。你這次被捕，是他故意為之，目的是考驗你。你有驚無險的回雜貨店，沒有過硬的理由，性命堪憂啊！”
    石靜怡直接點題了：
    “他不會殺我，他殺陳奇，是因為他認識吳老板。他不殺我，因為我知道他閃光的過去。也許，他還想通過我，了解石靜怡的情況。”
    肖秉義燈籠眼迅間瞪的比田螺還大，問：
    “你是說，他也屬於‘土公蛇行動’人員？”
    石靜怡微微搖頭：
    “他是不是蟄伏著，不能靠猜，必須慎之又慎。有證據才能確定。不管如何，他殺陳奇之凶手，已有六成了。我希望你認真梳理一下，聚焦他。沒有證據，拿他沒辦法哎。”
    她看肖秉義直點頭，交代道：
    “你馬上請鍾正榮副部長和劉局來一下，商量你的辦法是否可行。”
    肖秉義猶豫著問：
    “我辦法還沒想好，馬上請他們來，適合嗎？”
    他沒有將自己的真實想法問出來。他在想，他的辦法要保密，隻能少數人知道。
    現在辦法還未形成，就讓他們知道，怎麽保密啊？保不了密，方案失敗，又是斯人的責任。
    石靜怡看出他的猶豫，提醒道：
    “有什麽不適合？我理解你的方案比較宏大，沒有方方麵麵協助，很難成功。”
    她想了想，又加一句：
    “肖秉義，你要相信群眾，相信領導，相信黨啊。”
    肖秉義還是沒懂，他凝視著窗外。
    窗外天空一片放晴，室外陽光幹爽，清亮。那是藍天映襯的效果。
    有幾隻膽大的麻雀，不懂他的心思，竟停落在窗台上，掀著尾巴，探著脖子。
    嘰嘰喳喳地交談著，仿佛在猜測和偷窺他心中的秘密。他看石靜怡催促的目光，隻好去打電話。
    第一個電話打劉局，這兩天在石靜怡麵前表現，目的是想通過她調社會部。但劉局不放也麻煩哎。
    得罪了劉局，斯人跟心上人並肩戰鬥，同生共死之想法，要泡湯哦。
    打通了劉局，正好鍾正榮在他辦公室，等於通知了。
    第二個電話，按照石靜怡給的號碼，打通了上海周處長，請求保護曹茵安全。
    第三個電話打給了耿畢崇，問他這兩天，柳慧有沒有消息？
    耿畢崇答複，她沒有電話。如有電話，怎麽找到他？
    他考慮一回，答道：
    “兩天內在監獄，兩天後不知道。”
    耿畢崇回道：
    “肖哥，你這兩天跑的帽子不見頂，兄弟有很多大事，要跟你商量哎。”
    肖秉義疑惑得問：
    “什麽大事？先說一件，讓我聽聽。”
    耿畢崇稍停一會，告知：
    “肖哥，我跟小鳳商量好了，準備開國大典那天結婚。你看呢？”
    “你肖哥還沒結婚呢，你急什麽！”
    肖秉義聽說耿畢崇要在開國大典結婚，毫無來由的驟起一股無名之火。
    “啪”的一聲，掛斷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