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老孫的描述，當日父親和三個哥哥就是在這片山林中遭到敵人的突然襲擊。
    當時從地麵散落的箭矢判斷，衛拉特人可能數倍於他們。
    他們奮勇抵抗，但最終還是身負重傷，不得不且戰且退，一直撤退到前方不遠處的一個山坡之上。
    想起老孫說過的話，公孫皓月的心中不禁湧起一股悲憤之情。
    公孫皓月翻身下馬，落地之後，她朝著左邊茂密的樹林走去。
    踏入林中，公孫皓月目光銳利地掃視著四周，片刻之後，又轉身離開，走向了右邊的樹林。
    隨著不斷深入林內，公孫皓月的心緒愈發沉重起來。
    每走一步，她仿佛都能感受到當年那場慘烈戰鬥所遺留下來的氣息。
    李中山見[薛紹鵬]下馬後，時而鑽進樹林深處，時而又折返回到道路之上，行為顯得頗為怪異。
    他狐疑地將眸光投向公孫皓月，稍作猶豫後，也翻身下馬，緊緊跟隨在她身後一同走進了林中。
    “[薛紹鵬]，你究竟在找什麽呢？”
    聽到李中山的問話，公孫皓月強忍著內心翻湧的痛楚，她用略微沙啞的嗓音緩緩地道：“我聽說當年公孫元帥和他的三個兒子就是在這裏陣亡的，我敬慕他們，今日特意前來此地，想要憑吊一番。”
    “公孫元帥……”
    李中山咀嚼著，“這稱呼好熟悉呀。”
    公孫皓月低頭繼續在林中四處看著，隨口道：“千戶長，你當兵多少年了？”
    李中山想了想，“算上今年六年了。”
    “六年，那你應該沒有見過他，他是十年前從京師率兵來增援平陽城的元帥，八年前就是在這裏陣亡的。”
    李中山想了想，“那可能是平日裏大家一起閑聊，聊起以前戰事的時候，聽別人提起過吧。”
    他的話音剛落，原本陰沉昏暗的天空忽然劃過一道耀眼的電光，猶如一條銀色巨龍瞬間撕裂了黑暗的天幕。
    電光直直劈落在不遠處的地麵上，緊接著便是一陣震耳欲聾、響徹雲霄的雷鳴聲。
    公孫皓月抬眸看向天空，透過頭頂上密密的樹枝，隻見天空中烏雲翻滾，遮天蔽日，她忙喊道：“千戶長，打雷了，這裏危險，我們得趕快離開這片樹林！”
    說罷，她毫不猶豫地轉過身去，拔腿就朝著樹林外飛奔而去。
    公孫皓月剛跑出幾步，感覺身後似乎沒有什麽動靜，她連忙停下腳步，回頭看去。
    隻見李中山正雙手緊緊捂住自己的頭部，蜷縮著身體蹲在原地一動不動。
    公孫皓月見狀，忙轉身快步返回去，想要拉李中山一起離開這裏。
    就在她快要走到李中山身邊時，伴隨著一陣沉悶的雷聲，天空中再次劃過一道炫目的閃電。
    公孫皓月發現李中山依舊蹲在那裏，身軀不停地扭動著、顫抖著，一副極度痛苦的樣子。
    公孫皓月不敢有絲毫的耽擱，使出渾身力氣，拚命地拖拽著李中山跑到中間的路上。
    還沒等他們喘息一下，豆大的雨點就傾盆而下。
    公孫皓月忙解下馬背上的鬥笠和蓑衣遞給李中山。
    李中山機械地穿戴好，他臉色慘白，思緒仿佛還沉浸在痛苦的回憶中。
    公孫皓月推了他一把，“千戶長，現在雷電交加，我們在山頂很危險，得趕快離開這裏。”
    李中山這才如夢初醒般地回過神來，他定了定神，開口道：“前方山腳下有一座破舊的寺廟，我們可以去那裏避避雨。”
    兩人翻身上馬，豆大的雨點劈裏啪啦地打在他們身上。
    馬兒在山路上狂奔，馬蹄在泥濘的道路上濺起片片水花，兩人朝著山下的寺廟疾馳而去。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他們到了山下的寺廟，兩人將馬匹牽到寺廟的屋簷下。
    進入寺廟後，公孫皓月站定身子，轉頭看向李中山，關切地道：“千戶長，方才在山中究竟是怎麽回事？我連聲呼喚你，你都毫無反應。”
    李中山抬手取下頭上的鬥笠，用力甩了甩上麵的雨水，臉上仍帶著幾分驚魂未定之色。
    他深吸一口氣，沉聲道：“剛剛打雷的時候，我的腦子裏突然若隱若現地閃過一些模糊的畫麵，那種感覺很是奇怪，就好像打雷時眼前的情景我曾見過一般。”
    “可是當我努力想要想起那些畫麵時，卻始終都是朦朦朧朧、支離破碎的，根本無法拚湊成完整的畫麵，反而越想，頭就越是疼痛難忍。”
    李中山說話的時候，似乎對剛才的經曆還心有餘悸。
    公孫皓月弄清楚了李中山在山上發呆的原由，便道：“你家在這附近，說不定是什麽時候，你路過這座山頂的時候，正巧碰上像今日這樣電閃雷鳴，這個情景就深深印在了你的腦海裏。”
    “今日同樣的情景再次出現，所以你才會恍惚間覺得自己曾經目睹過這番景象，既然具體的細節想不起來，就別再想啦！又不是什麽要緊的事。”
    李中山聽著公孫皓月的話，臉上露出一絲迷茫之色，神情呆呆地愣在原地。
    片刻之後，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似的，喃喃自語道：“不對呀……我好像還聽到了喊殺聲！”
    說罷整個人仿佛又陷入了回憶之中。
    公孫皓月看著李中山失魂落魄的樣子，心中不禁一動。
    突然間，她回想起那日攻打晉陽城北門時的激烈戰況，當時也是喊殺聲此起彼伏、震耳欲聾。
    想到這，公孫皓月急切地道：“千戶長，那天在北門的時候，你是不是用頭撞的我？”
    李中山不解地看著她，“怎麽了？我那日見一個衛拉特人舉起大刀正要劈向你，右手又騰不出來，情急之下隻能用頭撞向你。”
    “沒什麽，我隻是突然想起來問問。”
    公孫皓月嘴上這樣說著，心中卻想李中山會不會就是那時撞壞了腦子，難怪自那日之後，時不時就見他會呆呆地發愣。
    她想著明日定要抽時間去找軍醫問問，如果是撞壞了腦子就要及時醫治，否則將來留下什麽後遺症就麻煩了，畢竟他是為了救自己而傷的。
    兩人在寺廟裏等了半個時辰後，雨就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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