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喊個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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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漸漸暗了下去,遠處山巒的輪廓在暮色中模糊,化作深深淺淺的墨色剪影。
    山中的夜總是難免顯出幾分寒涼,但是天上星星很多,蒼穹上細碎的星光像是散落的珠玉。
    太一不聿很難形容這種感覺。
    空氣是靜謐的,帶著些香氣,和恰到好處的涼意。
    剛摘下的野果有些酸澀,旁邊的姑娘一邊眯著眼睛一邊往嘴巴裏丟,整個人時不時激靈一下。
    他以前從未關注過夜色如何,更遑論不曾出現於宗祠重的花草,但唐玉箋喜歡關注這些。
    她還看星星,偶爾嘴裏會說一些他聽不懂卻覺得有趣的話。
    他也不知道她要做什麽,但喜歡看她,不願意唐玉箋離開他的視線範圍。
    但凡唐玉箋離開的時間稍長,他就會陷入莫名的焦慮與不安,不停地喚她。
    這讓唐玉箋有些後悔告訴他自己的名字。
    “玉箋?”
    背後又傳來熟悉的喊聲,唐玉箋無奈地應道,“我就在這兒,摘點東西,不會走的。”
    少年抿著唇不說話,像是聽進去了。
    可沒過多久,又是一聲“玉箋”響了起來。
    少年的嗓音帶著幾分柔軟,顯然也怕唐玉箋不高興,可偏偏又忍不住要喊。
    唐玉箋覺得既無奈又好笑。
    她被年幼版太一不聿展現出的黏人屬性纏得頭疼,可每當他不說話的用那雙琥珀瞳看著她時,唐玉箋又會有負罪感。
    聽說小時候越缺愛的小孩長大越容易沒有安全感,難道是因為這樣?
    唐玉箋說要在這附近住幾日,讓少年跟著她在山洞中停下。
    太一不聿自是沒有意見。
    聽到她說沿著河穀一路向下有個地方叫靈寶鎮,今日太晚了,明日帶他去。
    “靈寶鎮上有許多熱鬧的集市,還有散修地仙,你一定會覺得很有意思的。”
    他跟著唐玉箋一起打掃暫居的山洞,到處都是灰塵與幹枯潮濕的草堆。
    若是讓太一不聿自己想,他很難想到住在這裏有什麽好的,他是太一氏族的天脈家主,即便無法離開宗祠,也是在金堆玉砌中封禁。
    可在唐玉箋眼中,這裏簡直是什麽罕見的洞天福地。
    “看,這處依山傍水,我以前就在這裏住過,那時不知是那位前輩在這裏修煉過,打磨的很好,現在要自己動手了。”
    太一不聿不明白。
    但是看她開心,他也跟著輕鬆。
    少年跟著她在山洞坐下,好奇地看她手裏的動作。
    唐玉箋摸摸洞穴外的垂下來的藤蔓,有些遺憾,“可惜這些植株長得不好,遮不住洞口。”
    因為此處背陰,百草凋零。
    她皺著眉,費力的回憶著,“怎麽記得上輩子來的時候,這裏可是鬱鬱蔥蔥的?”
    少年若有所思,忽然起身走到門口。唐玉箋跟過去,看到他掐了根野草,在指腹上碾碎,借著手上染著的汁液在斑駁的岩壁上一筆一畫地書寫著什麽。
    “你在寫什麽?”唐玉箋湊近細看,卻沒看出什麽端倪。
    “枯木逢春。”他輕聲說,是先前她講述四季輪回時提到過的詞句。
    最後一筆落下,周遭忽然蕩開一股無法言說的靈力,像在寂靜的湖麵投入了一顆石子,激起層層疊疊肉眼無法看見的漣漪。
    霎時間,入目所及,萬物複蘇。
    靈力所過之處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煥發生機。幹癟的枯藤抽出新芽,衰草泛起翠色,隻是這複蘇之勢未免太過洶湧,轉眼間洞頂垂下了鬱鬱蔥蔥的藤蔓。
    隻是這範圍未免有些太大了。
    唐玉箋震驚地仰起頭,黑暗中,四麵八方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整片山林都像是活了過來。
    這就是太一天脈的血脈力量嗎?
    怪不得,他剜下來一塊小小的血肉,都會被那麽多人用命來搶。
    唐玉箋恍惚間想起,自己上輩子好像沒有怎麽見到太一不聿動用血脈之力。
    第一次見到他時,他像是已經受傷了,當時太子殿下還給他療傷。那之後,唐玉箋也隻在風雪崖見過他寫過一次字,而且是背對著她,唐玉箋至今不知當時他寫下了什麽。
    如今親眼得見,確實震撼。
    難怪六界有那麽多人要將他奉若神明,塑成血肉菩薩。
    這樣的力量簡直近乎神跡,幾乎可以說是有些恐怖的程度。
    洞穴裏的光線黯淡下去,隻剩下微弱的光影透過葉片間隙灑進來。
    太一不聿轉過頭,視線落在唐玉箋臉上,安靜地看著她。
    天光昏暗成這個樣子,他卻還是肌膚如玉,眉眼如畫,就像廟堂裏供奉的玉像。
    唐玉箋後知後覺,他是不是在等待讚美。
    反應過來後試探性的說,“你好厲害,太厲害了吧。”
    太一不聿抿唇笑了一下。
    果然。
    玉像就這樣生動了起來,從神壇走下人間。
    唐玉箋心中暗想,果然,這世上沒有人是經誇的。
    誰不喜歡聽讚美?
    為了讓太一不聿感受到真善美,這一路上不管他做了什麽,唐玉箋都在不遺餘力地誇他,腦子裏把所有知道的讚美之詞都絞盡腦汁說了一遍,導致太一不聿現在都學會主動討要誇讚了。
    山洞裏隻剩下唐玉箋和太一不聿兩人相對,過分的安靜。
    少年挨著她背靠著岩壁坐下,,交疊的衣領間露出一截纖細的脖頸,上麵還留著一道尚未愈合的傷痕,在蒼白的肌膚上顯得格外刺眼。
    有些礙眼,唐玉箋不由蹙眉。
    以他的體質,這傷早該愈合了。
    怎麽會到現在還沒好?
    洞口的藤蔓在山風中微微搖動,帶著少年臉上的光影跟著流轉。
    她忽然心頭一動,問太一不聿,“聽說你畫技超群,能不能畫給我看看?”
    少年茫然地看著她。
    “我想看你作畫。”她湊近了些,一臉期待的說,“不用點睛,就隨便畫畫就行。”
    太一不聿卻輕輕搖頭,“我不會作畫。”
    “為什麽不會作畫?”唐玉箋愣住了,追問,“你們太一一族不是善畫善筆嗎?”
    他垂下眼簾,長睫在臉上投下淡淡的陰影,沉默片刻才說,“不知,許是因為有人害怕我的畫。”
    洞中一時間靜了下去。
    良久沒等到她的聲音,少年不安地抬眼,“你生氣了嗎?”
    唐玉箋怔住。
    卻見他眼中滿是困惑不安,小心翼翼地問,“我說錯什麽了嗎?”
    “沒有……”
    唐玉箋有些心酸,“你怎麽會這樣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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