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他們沒有趕來，但不代表他們不關心這場戰鬥。他們也從別人口中聽到了這場戰鬥的慘烈。這個洞天世界站在頂點的強者不多，隻有幾位掌教。
    但像林遠與雲越這般高不成低不就的很多。當然了，在他們這個年紀有這般實力的都是鳳毛麟角，不是沒有，卻也不多。不過其中有相當一部分都是帝俊安插的人手。
    如大荒劍門那一位掌教的親傳弟子，如李殊等等。這些人要麽是一個編造的人物，要麽受到蠱惑。這人群中到底隱藏了多少，不得而知，要等蜃龍去一一分辨。這也是一個大工程。
    但大多數都是時間堆疊下，一步一步修煉而成的。他們的年紀不會太小，卻也不會太大，這些都是中流砥柱。林遠與雲越就處於這個位置，隻是他們手段多、年紀小罷了。
    正是因為知道，所以他們沒有去湊熱鬧。據說，像他們這樣的人在那場戰鬥中隕落了不計其數。這也讓兩人深刻體會到什麽叫做殘酷的戰爭。那些隨意死去的人，在宗門中可能是德高望重的長老，可能是受到眾人敬仰的大師兄、大師姐。他們算是天之驕子，前途無量。
    半生的修行，從山腳到山腰，不知道用了多少苦工，也不知承受了多大壓力，從千帆爭渡中脫穎而出。如果說在蘇苜他們與那些高高在上的掌教看來，這些不過是炮灰，死傷也不過是一串數字，幾百幾千，乃至幾萬都沒有任何感覺，冷冰冰的。
    那是因為無法共情。歸根結底他們站得太高了，所以從高往低處看，看得是大局觀。但林遠與雲越這一次不同，他們從低處往高處看又是別樣的一番風景。
    他們看到了背井離鄉的百姓。不到萬不得已，沒有人願意離開自己的故鄉。可就是因為一個試探，數萬萬的百姓流離失所。這其中，運氣好的，有錢有門路的，他們或許過得不錯，收拾細軟，坐上馬車趕往另一處的莊子，或許不如現在卻也瀟灑自在。而那些世世代代靠著田地苟活的百姓呢？看天吃飯，收成好過得寬鬆些，收成不好咬咬牙也就過去。沒了田地就如同要了他們的命。
    這一路看去，死亡的人數遠遠比想象中的要多得多。修仙宗門哪怕在施舍也填不滿這麽多張嘴。
    其實林遠與雲越早已來到了北荒州。但此刻的北荒州，比之戰爭還要殘酷，有過之而無不及。屍橫遍野，大災之後必有大疫。入目全是衣衫襤褸之人，賣兒賣女隻為換一口吃的。為了一些樹皮，為了些草根甚至丟下性命與人爭鬥。
    雲越從小生活在道館中，而林遠雖然一開始過得清苦些，但也不至於如此。後來遇見沈丘四處遊曆，遇到的事情不少，雖然有遇見過，但也不過輕描淡寫的一瞥。現在兩人對"命如草芥"有了更加深刻的理解。
    這數百萬、千萬的人湧入別的城市，去一個亂一個，去一個亂一個。直到後來各個縣都不願意再接收難民了，而難民依舊從四麵八方湧來。憐憫之心在這樣的環境下得不到感恩，反而帶來災禍。
    有縣令不忍，開門放進去了一些人。這直接導致消息傳到了四麵八方，來的人越來越多，然後堵得水泄不通。每個人都想要活下去，城外的想，城內的也想。至於結果，雙方從爭吵到大打出手，最後死傷慘重。
    屍體沒有人去收，發爛發臭，然後瘟疫爆發了。那時林遠與雲越剛到此地。不出意外，兩人雖然風塵仆仆，但衣衫幹淨整潔，被威脅、搶劫便發生在他們身上。在打傷一些人之後才停歇，但那像狼看肉的眼神如影隨形。
    這是這些百姓的錯嗎？當然不是。打劫林遠的幾個人骨瘦如柴，不是活不下去了，又何必幹這些勾當。不是這些平民百姓的錯，那是誰的錯？是那些修仙者？他們參與的那場戰爭死傷更是慘重，本是一人之上、萬人之下，何必白白丟了性命？雖然他們可能並非自願的，但到底是死傷無數。
    那是掌教們的錯？也不是。上景宗被毀掉大半，為了驅逐大魔他們不得不這麽做。如果放任可能損傷會更加嚴重，從大局觀上講損害降到最低，也並沒有什麽錯。
    錯在蜃龍？他其實也是受害者。自從天而降開始，受到挑釁的一直都是他。難道任屈辱而不還手？這根本不可能。況且，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放水，他有錯嗎？恐怕也沒有。
    站在每一個人的角度看去，誰都沒有錯，卻依舊造成了這樣的後果。世界不是非黑即白，事情已經發生了，也不是一定要分出對與錯。通過這麽一件事情，林遠與雲越看到了另一個世界，另一種視角，去看，去觀察。
    於是他們暫時留在了那一座城中。那一位心軟的縣令到底還是強硬了起來：不讓進城，反抗者格殺勿論。在殺死幾個刺頭之後，眾人才安靜不少。但被如此圍城，又恰巧遇到瘟疫，這位縣令還是為他一時的心軟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但瘟疫不控製絕對不行。最後是本地大戶出錢出糧，縣衙出力，又請了全城的大夫一點一點將感染的和沒感染的分開。這群大夫中，林遠與雲越赫然混在其中。兩人都對岐黃之術有些了解，能幫一點是一點。
    有了錢有了人，那便好辦多了。縣令雖然心軟卻也不蠢，開門已經得了一次教訓，也知道鬥米恩升米仇。所以並非免費發粥，而是以工代賑：開辟荒田也好，給大夫打下手也罷，跑腿挖坑建房，不能讓人無所事事，不然才要出大亂子。
    好在，這縣城的本地大戶好說話一些。這也並非是一個大縣，彎彎繞繞沒有想象中的那麽多，才初步控製住。但瘟疫依舊橫行，哪怕雲越將丹藥化水分發給眾人依舊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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