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倒是讓陳東意外。
    他想了片刻後便向著菩提樹下的老僧走去，製止了想要跟上來的眾人，一人來到樹下。這老僧光從年齡上來看可比住持大得多，可陳東一眼卻瞧出來，對方的根骨其實連住持的一半都沒有到。
    為什麽蒼老？麵由心生，過多的思慮，往往不過是徒增煩惱。而看得見，卻毫無辦法，不就是庸人自擾。
    怪不得這老僧會說出那樣的話。
    老僧對於陳東的到來沒有一絲一毫的反應，幹瘦的手指不斷的撥弄著木質的佛珠。
    “你在憂慮什麽？”陳東詢問道。
    而那老僧聽到這句話睜開了渾濁的眼睛看向站在一旁的陳東，沒有回答問題而是說道：“何必知曉？”
    “你沒有辦法，我或許有呢？”陳東並不在意老僧的話，自信地說道。
    “問他人事，承他人果。”
    “你確定要聽？”
    “承不承，我說了算。”陳東話很囂張。對此老僧的眼神清明了些，似乎想要看清陳東。可陳東就如同一團迷霧一樣站在那裏，仿佛是一個觀察者，並不參與這個世界的循環，顯得格格不入。
    “你很特殊。”老僧的聲音沙啞，仿佛許久未曾說話似的，但一字一句，慢且清晰。
    “是！”陳東承認了。
    “所以我想要搞清楚這一份特殊，到底為何。不過在這之前，不妨說一說你的煩惱。”
    “我看到了這個世界的真相。”老僧緩緩的說道。
    “什麽真相。”
    “這個世界建立在虛假之上。而除你外，我，他，地麵，天空，思想，和這棵樹，都是虛假的。可我的觸覺，聽覺，視覺，嗅覺卻在告訴我這些是真實不虛的。我被困在了真與假的交界，前一步是真，退一步是假。想為真，不想為假。”
    “何解。”老僧注視著陳東。
    這眼神很特殊，眼中滿是沉沉浮浮與掙紮，而他仿佛成為了那一個唯一的救命稻草。
    聽到這，陳東盯著晃動的樹葉。經過老僧的提醒，這一點他倒是沒有想到過。自從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後，他入目所見滿是真實。那一扇門到底是帶他來到了另外一個世界，還是自己沉溺在了執念之中？
    如此想來也並非不可能。自己想要出人頭地，他便有一輪無所不能的太陽，有一個足夠廣闊供自己發展的舞台。而他的性格似乎也因為力量而發生了改變。
    一切的一切都不可思議到像假的一樣，而一切又十分的真實。這一個瞬間，他倒是理解了這老僧所言。
    這是真實的嗎？他不知道。
    這是虛假的嗎？他就更加的無從得知了。
    他的思想沉入心湖當中，直視了那一輪被自己封鎖的太陽。而這輪無所不能的太陽在他的目光中晃動了兩下，似是回答。
    而陳東聽到太陽的回答時竟然笑了下：“所以你為什麽而存在？”
    那輪太陽一動不動，毫無反應，仿佛剛剛的回答是假的一樣。
    剛剛太陽說了什麽？
    陳東的思緒回歸，然後將太陽所說說了出來：“這重要嗎？”
    真真假假，虛虛實實，不過一念之間。看到是真那就是真。就像是一塊黃金，外觀一樣，成分一樣，誰又管它如何而來？是自然誕生，還是人為所造？與黃金一樣，那就是黃金。
    世界難道不是如此。
    你看到的，碰到的，感知到的，這些與真實的世界一樣，哪怕它建造在虛假之上，它也是真實的。
    所謂借假還真不過如此。
    真與假暫且不論，陳東倒是因此想到了什麽。皇帝曾言，他將給大漢帶來一場前所未有的變局。而這所謂的變局是什麽，他一開始還不清楚，但此刻已經摸到了邊。如果這世界建立在虛假之上，正在向著真實蛻變，那所謂的變局可能並非是在這個世界，而是在他原來的世界。
    兩個世界的衝突？
    不，他所看到的，哪怕是晏朝都不會是這個大漢的對手，更不要論災禍了。要知道變局不一定是好事，也有可能是壞事。這說明在他沒有看到的地方甚至有一個遠超現在大漢的勢力。
    陳東對於原來的世界了解的有限，他猜不出。但他知道一點，那一扇門不會無緣無故的將他帶來這裏。命運也好，因果也罷，給予了他無上的權柄，一定是想要讓他做點什麽。
    而他所能做到就是用自己的力量，改變這個大漢，讓他變得更強。這十分符合自己的行為邏輯，所以順水推舟？
    他不知道。他對原來的世界了解太少，對這個世界更是一知半解，所以走一步看一步。
    但可以確定的是，自己來到這裏絕對不是偶然。
    拋開一切沒有必要的雜念，按照自己想做的去做。他有兜底能力，是好是壞，隻有走到那一步的時候才知道。過多的瞻前顧後那不就是徒增煩惱。
    想到這豁然開朗，不管前路如何，做就是了。
    老僧聽到陳東所說，先是一愣，然後恍然。是啊，這世界是真假，關他一個和尚什麽事情？這對於他重要嗎？好像並不重要。
    陳東看著老僧繼續說道：“如果是假的，你能怎麽辦？渾渾度日？不如將自己過得真實些，給這個虛假的世界添上一抹真實不好嗎？”
    “如果是真的，那就更不用煩惱了。世界是真的，你也是真的，你又煩惱什麽呢。”
    “你說的一點也沒有錯，你這樣不過是庸人自擾罷了。”
    什麽叫做當局者迷，這個老僧便是這樣。
    “說句實話，世界真假跟你有什麽關係？再說了，你連世界真假都分不太清，你就在這妄論真假，一知半解，愚蠢至極。你說得沒錯，你就是庸人自擾。”
    “我收回之前的那句話，你還不如你們住持呢。”
    “還有，我勸你，與其想這想那，不如想些實際的。或許你得換一棵樹再在這裏思考了，老和尚。”
    “啊？”
    “啊什麽啊，整個蓮華佛國都將被充公，這棵樹，你坐的這塊地方都將屬於大漢。”陳東指了指菩提樹，又指了指老和尚屁股底下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