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八點，眾人收拾完殘局，陸續出了軋鋼廠。
    趙成看著空蕩蕩的廠房，感慨管理不易。
    這廠房裏車床工具基本都不缺，隨時都有電，甚至加班都不用打報告，自動算加班費。
    批出這些東西，趙成也頂著不少壓力。
    今天第一次見麵結果不錯，年輕人有積極性，加以培養，起碼在各類技能比武上能拿個名次，也是成績......
    想著這些，趙成歎了口氣。
    自己騙自己總是很方便，他心裏知道，即便是有技能有名次，但隻要沒有任務，這個小組依舊算失敗。
    好在已經有了方向。
    最後看了一眼廠房，趙成拉下燈繩，明暗轉換間，眼中隻剩下一片漆黑，片刻後才適應過來，轉身出門。
    正當趙成準備推車的時候，忽然門邊傳來一道調笑的聲音。
    “趙工這時候就走？比之前可差遠了！”
    月亮隱在雲後，周遭幾乎隻能看見輪廓，但這個聲音熟得很，趙成根本不用看臉。
    “這鳥不拉屎地方，劉大科長怎麽有時間來過來！”
    趙成頭也不回，說話間打著哈欠，暗道這兩個小時的飯局，居然比熬夜肝一晚上圖紙還要累。
    跟一群不熟悉的人待在一起，還要讓這些人互相熟絡起來，往後聽自己的命令，對趙成這種一直在鑽研技術的人而言實在困難。
    可笑的是趙成之前跟著師傅師伯到處晃悠，在這方麵居然連三分真傳都沒學會。
    “你這話說的，廠裏的財產，我們保衛科都要在意！管他有沒有鳥屎！”
    劉德林走上前，示意跟在身邊的兩個年輕人先去別處巡查，自己叼著煙卷走過去，又給趙成遞過去一根，兩人坐在台階上一起吞雲吐霧。
    “挺累的吧！”劉德林笑著問道。
    趙成恢複了些精神，聞言默然點頭。
    搞出這些動靜，雖然是在他的職權範圍內，但若是不想被權力反噬，就必須做出成果。
    本來趙成可以學其他人，處事四平八穩，穩穩過度，憑著他的關係，以後升遷少不了。
    可惜，趙成雖然不算好人，但看到他人受苦，也做不到無動於衷。
    之前饑荒最嚴重的時候，雖然害怕，但趙成依舊拐彎抹角把糧食賣了出去，就是過不去心裏那一關。
    雖然有些濫好人，但趙成覺得自己活得像個人，甚至他師傅林易也很喜歡他這一點，才提出建立攻堅小組的建議。
    學了十幾年的技術，留著不用，豈不浪費。
    趙成沒來由想了很久，劉德林雙指夾著煙蒂慢慢等著，遠遠看去隻見兩點火光漸漸暗淡。
    “是有些累，但還好，扛得住！”趙成轉頭看向劉德林，笑了笑。
    劉德林猛吸一大口，吐出一個煙圈之後，朗聲道：“我管人都是直接上手，他們軍事技能比不過我，隻能乖乖聽話，認打認罰！但你應該不行......”
    “......確實不太適用。”
    趙成笑著點了點頭，雖然服從強者是本能，但趙成也就是在工程製圖、機械設計這些領域領先，具體的操作還是要靠工人。
    技術科的人都明著站台，但剩下的工人卻沒有，大家拚命表現的目的一直很明確。
    “管人也是要學的，慢慢來，我接任的時候，也不是剛上手就會。”
    劉德林把煙掐滅，低聲道：“要是真的有哪個不開眼的，直接告訴我，這點忙我還是幫的了的！”
    聞言，趙成心頭微微一動，現在確實有個事情，保衛科能幫上忙。
    “老劉，你們保衛科，都是軍隊裏退下來的，裝備是不是跟裏麵一樣？”
    趙成眼中帶著幾分欣喜，上輩子的思想有時候也是束縛，現在槍械不難接觸，直接照著實物學，花些功夫做改進，做出樣品不難。
    “那當然，別看那些家夥老了點，但在我們手裏，照樣百發百中！”
    劉德林拍著胸膛吹噓，談到了自己的專業，他顯得分外得意，隔著夜色都能感受到他臉上的笑意。
    “要不要我教你兩手，一點都不難，這才是男人最該學的東西。你肯定也接觸過，上手快得很！”
    趙成舔了舔嘴唇，民兵訓練時他當然接觸過槍械，隻是當時射擊水平不怎麽樣，跟近身格鬥完全是兩個極端。
    用當初村裏教頭的說法，趙成要是上了戰場，最好就是等到雙方拚刺刀再出手，因為子彈給他完全是浪費。
    “槍械我肯定碰過，就是水平不怎麽樣。”
    趙成撓了撓頭，話鋒一轉，正色道：“明天能不能看看你們的裝備，最好再幫我找幾個剛退下來的弟兄，最好是在南邊待過的。”
    “沒問題，明天直接到保衛科，有兩個小夥子剛好是去年南邊回來的。”
    劉德林沒問趙成打算幹什麽，保衛科都在他的領導下，剛才他還打算拉著趙成明天去靶場練練，現在不過是看看裝備再見兩個隊員，完全不在意。
    兩人一路談笑，到了軋鋼廠大門，趙成騎上車慢悠悠離開，劉德林在大門口轉了幾圈才走向保衛室。
    門口站崗的保衛幹事對此見怪不怪，反而盯著劉德林的口袋。
    “看什麽？好好站崗。”
    劉德林狠狠瞪了一眼，門口的保衛幹事卻笑了起來。
    發火不生氣，生氣不發火，長久相處，他們也大概知道劉德林的脾性。
    “科長，留一根唄！我的抽完了，剩下幾個鍾頭有些熬不住！”
    有個保衛幹事笑嘻嘻的伸出手，指了指劉德林剛點上的煙。
    “站第一班崗有什麽熬不住，煙在保衛室抽屜裏，下了哨自己去拿！”
    劉德林罵了兩句，轉身回了保衛室，兩個保衛幹事隨意擺了擺手，絲毫沒有見到領導的尊敬。
    對手下這些人的態度，劉德林心知肚明，頗為欣慰。
    雖然他禦下手段粗糙，但貴在真誠，哪怕是新來的人也能很快打成一片，不然就他脫離實戰多年的水平，哪怕有訓練保持狀態，也不會次次穩贏。
    “嘿嘿——明天帶著小趙去靶場練練，我還以為他什麽都會，原來也有學不會的東西......”
    劉德林側著腦袋，趴在桌子上，笑容有幾分猥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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