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王建國真的對她有意，她又如何能獨占他的目光？
    讓一個心懷天地的男人，隻守著自己這一方小小的天地，她深知自己沒有這樣的魅力。
    “你們以後別瞎說了。”
    何雨水的聲音突然變得很輕，輕得仿佛要被晚風卷走。她跨上自行車，車輪碾過碎石子發出細碎的聲響。
    “建國哥有喜歡的人了。”這話像是說給他們聽，更像是說給自己聽。
    暮色漸濃，何雨水騎著車在土路上飛馳。風呼嘯著掠過耳畔，吹幹了她眼角不知何時滑落的淚水。
    路邊的野花被車輪帶起的風拂得東倒西歪，遠處的村莊升起嫋嫋炊煙，可她卻覺得心裏空落落的。
    她想起見到王建國時，他站在磚廠的窯爐旁，目光堅定地望向遠方，那一刻她就知道，這個男人的世界很大，而自己，或許永遠無法成為他的全部。
    車輪碾過一個小水坑，濺起的水花打濕了褲腳。何雨水咬緊嘴唇，加快了蹬車的速度。
    身後，程二華和劉二柱的呼喊聲漸漸遠去，而她卻不敢回頭，生怕被人看穿眼底的落寞與不甘。
    在這廣闊的天地間，有些心事，注定隻能藏在風裏，隨著車輪的轉動，消失在無盡的暮色中。
    夏日傍晚的熱浪還未完全褪去，王建國騎著自行車在鄉間土路上疾馳，車輪卷起陣陣塵土。
    他的額頭上布滿豆大的汗珠，順著臉頰滑落，浸濕了衣領，後背的汗水在深藍色的工裝上衣上暈開大片深色的痕跡。
    但此刻他全然不顧這些，心裏隻想著快點見到許久未見的隊長趙書卓和那位一直聽聞卻未曾謀麵的楊小花。
    自行車鈴鐺急促地響著，驚飛了路邊樹梢上棲息的鳥兒。王建國拐過最後一個彎，終於遠遠望見了供銷社那熟悉的招牌。
    他鬆了一口氣，加快蹬車的速度，車輪在石子路上顛簸得厲害，可他卻絲毫不在意。
    快到供銷社門口時，他雙腳用力一刹，自行車在地上劃出一道長長的痕跡才穩穩停下。
    他顧不上擦拭臉上的汗水，隨手把自行車往牆邊一靠，便大步流星地朝著供銷社大廳走去。
    還未踏入大廳，就聽見裏麵傳來熟悉的談笑聲。王建國整了整略顯淩亂的衣領，深吸一口氣，這才跨進大廳。
    供銷社內，暖黃色的燈光灑在貨架上，琳琅滿目的商品整齊排列。
    趙書卓正站在擺滿布料的貨架旁，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他身旁的楊小花穿著一件淡粉色的碎花連衣裙，柔順的長發紮成兩條麻花辮垂在胸前，模樣溫婉動人。
    趙書卓指著貨架上色彩斑斕的布料，正興致勃勃地給楊小花介紹著：
    “小花，你看這塊藍布，特別適合做件襯衫，還有這塊紅布，做成裙子肯定好看……”
    王建國快步上前，臉上露出欣喜的笑容，邊走邊大聲說道：
    “書卓哥，你可算回來了！你不知道，這段時間廠裏的事兒一件接著一件，我差點忙得腳不沾地，你再不回來，我都快撐不住了！”
    他走到趙書卓麵前，用力握住對方的手，使勁搖晃了幾下，眼中滿是重逢的喜悅。
    鬆開趙書卓的手後，王建國又將手伸向一旁的楊小花，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
    “楊小花同誌，我們又見麵了。第一次見你還是在省城的醫院，那時候行色匆匆，都沒來得及好好打招呼。”
    “這次歡迎你來北大荒，這裏雖然比不上城裏，但大家都很熱情，保證讓你住得舒心。”
    他微微停頓，眼神中流露出關切。
    “我聽書卓哥說起了你家裏的事，真的很遺憾，還請你節哀順變。”
    “不過你放心，來到這裏，我們就是一家人，有任何困難盡管開口，大家一定會幫你解決。”
    供銷社昏黃的燈光下，楊小花單薄的身影被貨架投下的陰影切割得支離破碎。
    她身上那件淺粉色碎花襯衫洗得發白，空蕩蕩的袖口隨著動作輕輕晃動，仿佛一陣風就能將她整個人卷走。
    王建國注意到她脖頸處露出的鎖骨嶙峋如刀刻，蒼白的皮膚下隱約可見青色的血管，像是冬日裏蜿蜒的溪流。
    聽到問候，她努力扯動嘴角，卻隻擠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那雙本該明亮的杏眼蒙著層水霧，像被薄紗籠罩的月亮，悲傷如潮水般從眼底漫溢而出。
    她試圖抬手將散落的發絲別到耳後，可手臂顫抖得厲害，發梢滑落了好幾次才成功。
    “王哥，好久不見。”
    她開口時，聲音沙啞得像砂紙磨過幹涸的河床，尾音帶著不易察覺的哽咽。
    “謝謝您……以後要麻煩你們了。”
    這話像根刺紮進趙書卓心裏。
    他喉結劇烈滾動，伸手輕輕攬住楊小花的肩膀，掌心的溫度透過布料傳遞過去，生怕稍一用力就會弄疼她。
    他低頭凝視著她蒼白的側臉，眼神裏滿是疼惜與自責——如果不是因為自己，她也不會經曆家中變故，更不會拖著疲憊的身軀遠走他鄉。
    “小花，別怕。”
    趙書卓的聲音溫柔得能滴出水來，他下意識地將她往自己身邊帶了帶，仿佛這樣就能替她擋住所有風雨。
    “你看，這供銷社的貨架上擺滿了咱們北大荒的好東西，過兩天帶你去看金燦燦的麥田，比畫裏還美。”
    他用食指輕輕擦去她眼角將落未落的淚珠，動作輕得像觸碰易碎的琉璃。
    “這裏的人都實誠，你想吃甜的，程嬸能給你端來剛出鍋的棗泥糕；想找樂子，建國他們能變著花樣逗你笑。”
    楊小花抬頭望向他，睫毛上還沾著細碎的淚珠，像清晨草葉上的露水。
    趙書卓說這些話時，下頜的胡茬輕輕蹭過她的額頭，語氣堅定得不容置疑：
    “我發誓，絕對不會讓你受任何委屈。往後的日子，我給你撐傘，替你擋風，咱們一起把日子過得紅紅火火。”
    他的聲音在供銷社空曠的大廳裏回蕩，驚飛了梁上棲息的麻雀，也讓一旁的王建國眼眶微微發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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