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6章 北大荒走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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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想起無數個深夜,豆兒蹲在藥碾旁幫他研磨藥材,少年單薄的肩膀在月光下晃動,像株倔強生長的野草。
    而自己,為了在黑市立足,不得不將正經藥方摻進些見不得光的東西。
    "北大荒的土地肥得能攥出油。"
    豆兒突然抬起頭,眼睛亮得驚人。
    "王大哥說那裏有大片空地能種藥材,有二十多個後生等著學醫術。你不用再對著那些凶神惡煞的人賠笑,不用把白芨當白芷賣......"
    他的聲音帶著難以抑製的顫抖,伸手輕輕觸碰老人腫起的左眼。
    "我們可以支起真正的藥櫃,用秤杆稱足分量,讓每味藥都清清楚楚寫在方子上。"
    楊懷喜感覺有溫熱的液體滑進嘴角,分不清是血還是淚。
    他想起七年前在雪地裏撿到豆兒時,少年凍得發紫的嘴唇,想起他第一次成功辨認出金銀花時,眼睛裏跳動的雀躍光芒。
    而如今,這雙眼睛裏盛滿了擔憂與期盼,像兩汪清泉倒映著他布滿裂痕的靈魂。
    "你總說我把你護在身後。"
    豆兒突然笑了,淚珠卻順著臉頰滾落,在衣襟上暈開深色的痕跡。
    "可你不知道,每次看著你往假藥裏摻朱砂,我心裏有多害怕。怕那些人找上門,怕你被抓走,更怕......"
    她的聲音突然哽咽。
    "怕有一天,連你自己都忘了真正的醫者該是什麽模樣。"
    楊懷喜的喉結劇烈滾動著,像是吞咽下了千斤重的鉛塊。
    他緩緩垂下頭,破碎的發絲遮住了腫脹的左眼,右眼裏滿是血絲,倒映著地上被碾碎的藥渣與幹涸的血跡。
    夜風穿過破窗,卷著一片泛黃的藥單掠過他顫抖的肩頭,那上麵還留著他親手寫下的字跡,如今卻像是無聲的嘲諷。
    "豆兒,"
    他的聲音像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帶著破碎的沙啞。
    "哥對不起你。"
    枯枝般的手指蜷縮起來,深深掐進掌心的舊疤裏,那裏還留著去年為保護豆兒被刀劃傷的痕跡。
    "當初把你從雪地裏撿回來,說要護著你長大,可這些年......"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胸腔劇烈起伏,震得肋骨處的傷口又滲出鮮血,在粗布衣裳上暈開深色的花。
    豆兒看著楊懷喜佝僂的脊背,突然想起七年前那個暴風雪夜。
    他被父母扔在黑市門口,那時他不過是個九歲的孩子,凍僵在亂葬崗邊緣。
    是楊懷喜用體溫將他捂熱,把最後半塊硬餅塞進他嘴裏。
    這些年,他們在黑市的夾縫中求生,每一次混混上門勒索,楊懷喜都把他藏在藥櫃最深處,自己卻被打得遍體鱗傷。
    而現在,這個向來如山般堅毅的男人,竟在她麵前低下了頭。
    "哥!"
    豆兒撲上前,緊緊握住那雙布滿老繭和新傷的手,指尖觸到老人腕骨處凸起的繃帶。
    "該說對不起的是我。這些年看著你為了護著我,為了這間藥鋪,去做那些違心的事......"
    她的聲音哽咽,淚水砸在兩人交握的手上。
    "可你忘了嗎?你教我認第一味藥時說的話——醫者仁心,不該被烏雲遮住。"
    王建國別過臉去,假裝整理圖紙,卻悄悄抹了把眼角。
    月光透過殘破的屋頂灑落,照亮藥鋪角落那株頑強生長的綠蘿,藤蔓纏繞著斷裂的藥櫃,在風中輕輕搖曳。
    "這次哥聽你的。"
    楊懷喜終於抬起頭,渾濁的淚水順著皺紋蜿蜒而下,滴在豆兒手背上。
    "你說啥就是啥。"
    他望向王建國展開的圖紙,紅指印在月光下宛如跳動的火苗。
    "北大荒......"
    他喃喃道,仿佛在咀嚼這個陌生而充滿希望的地名。
    "聽說那裏的土地能攥出油,能種出比人還高的莊稼......"
    "對!"
    豆兒的眼睛亮得驚人,蒼白的臉上泛起久違的紅光。
    "咱們可以開墾一片藥田,種上當歸、黃芪、金銀花。你教那些後生把脈問診,我幫著配藥熬湯。"
    他突然轉身,從藍布包裏翻出個鏽跡斑斑的鐵皮盒,裏麵裝著幾枚銀針和半塊碎成兩半的玉佩。
    "這是你最寶貝的東西,到了北大荒,咱們用它換些種子。"
    楊懷喜顫抖著接過玉佩,指腹摩挲著斷裂處鋒利的邊緣。
    那是多年前一位老婦人臨終前硬塞給他的謝禮,當時他執意不肯收,卻拗不過老人的堅持。
    此刻玉佩冰涼的觸感傳來,竟讓他想起老人離世前滿是感激的眼神。
    "咱不幹那個見不得光的買賣了。"
    豆兒的聲音堅定如鐵。
    "咱光明正大地救死扶傷,讓每味藥都能救人,而不是害人。"
    她握緊楊懷喜的手,像是握住了兩人的未來。
    "等衛生所建起來,咱們要在門口掛個最大的匾額,就寫"懸壺濟世"四個燙金大字!"
    楊懷喜重重地點頭,淚水模糊了視線,卻笑出了聲。
    這笑聲驚飛了梁上的麻雀,撲棱棱的振翅聲混著豆兒清脆的笑聲,在破舊的藥鋪裏回蕩。
    月光越發清亮,灑在三人身上,照亮了地上散落的藥材——那些被踩碎的枸杞、折斷的桂枝。
    仿佛都在這一刻重獲新生,等待著在北大荒的土地上,綻放出更燦爛的光芒。
    王建國望著眼前相擁的兩人,懸了整夜的心終於緩緩落地。
    油燈在夜風裏明明滅滅,卻將楊懷喜眼角的淚痕與豆兒泛紅的眼眶照得清晰。
    這一幕讓他想起公社裏老老少少圍坐在穀場,盼著衛生所建成時的殷切目光。
    他伸手抹了把臉,胡茬紮得掌心發癢,嘴角卻不受控地揚起,露出兩排被煙熏黃的牙齒。
    "楊兄弟,豆兒兄弟。"
    他的聲音帶著北大荒特有的粗糲,卻裹著暖意。
    "建業村雖說在地圖上就針尖大的點兒,可那兒的鄉親都是實心眼兒。"
    他蹲下身,隨手撿起塊碎瓷片在地上劃拉。
    "村口老井旁有棵三人合抱的老榆樹,樹下常年坐著曬太陽的大爺們,見著生麵孔能追著問十裏路。”
    “但隻要知道你是來瞧病的大夫,保管把自家醃的酸菜、曬的地瓜幹全塞你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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