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1章 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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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懷喜掙紮著要去接東西,卻被王建國按住肩膀。
    "你歇著。"
    王建國接過油紙包,塞進車廂角落的粗布口袋,動作輕得像在安置易碎的瓷器。
    他又掏出兩個粗陶碗,倒了半碗熱水遞給楊懷喜:
    "把這碗薑糖水喝了,驅驅寒氣。"
    熱氣氤氳中,楊懷喜看見王建國鬢角新添的白發,在馬燈下泛著銀光。
    當東方泛起魚肚白時,馬車終於緩緩駛出城門。
    車輪碾過結冰的車轍,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王建國握著韁繩坐在車前,寒風卷起他褪色的圍巾。
    楊懷喜躺在車廂裏,裹著厚厚的棉被,仍能聽見車外呼嘯的風聲。
    他透過布簾縫隙望去,豆子正蹲在馬車尾,把最後一塊醃蘿卜塞進嘴裏,凍紅的鼻尖上掛著清涕。
    遠處,北大荒的地平線隱在晨霧中,像一幅未展開的畫卷。
    王建國忽然唱起了小調,沙啞的嗓音混著馬蹄聲,在空曠的原野上回蕩。
    楊懷喜閉上眼睛,感受著馬車的顛簸,恍惚間覺得,或許那個傳說中土地肥沃、人人有飯吃的北大荒,真的能成為他們的歸宿。
    而這輛載著三人命運的馬車,正朝著未知卻充滿希望的遠方,堅定地前行。
    東北的清晨,濃稠的白霧如同被撕碎的棉絮,鋪天蓋地地籠罩著整個村落。
    遠處的白樺林在霧氣中若隱若現,恍若一群披著薄紗的幽靈。
    草葉上凝結的露珠沉甸甸地墜著,壓得狗尾巴草彎下了腰,時不時“啪嗒”一聲跌落在鬆軟的黑土地上。
    趙書卓推開自家木柵欄門時,霜花簌簌落在肩頭,涼意順著脖頸鑽進棉衣裏,激得他打了個激靈。
    他攏了攏磨得發亮的羊皮襖領子,踩著滿地霜花往生產隊走去。
    村口老歪脖子樹下,掛著的那口破鍾在霧氣中泛著灰撲撲的光。趙書卓抬手看了看那塊纏著膠布的老懷表,指針剛過六點。
    往常這個時候,王建國準會拿著賬本等在隊部門口,可今天隻有冷風卷著枯葉從空蕩蕩的屋簷下穿過。
    推開生產隊斑駁的木門,煤油燈的餘燼還冒著青煙。
    趙書卓從牆縫裏摸出皺巴巴的花名冊,借著透進窗欞的微光,用鉛筆頭劃拉出今天出工的名單。
    “張老三去後山砍柴火,李寡婦帶幾個婆娘去撿糞......”
    他一邊念叨,一邊在紙上畫著記號,筆尖在凍得發僵的指間打滑。
    忽然想起王建國每次安排活計時,總會特意給上了年紀的老人和帶孩子的婦女安排輕便些的活兒,心裏不由得泛起一陣暖意。
    出了生產隊,趙書卓踩著結了冰的小路往磚廠走。
    白霧中傳來叮叮當當的敲擊聲,窯爐裏的火光透過磚窯的縫隙,在濃霧裏暈染出詭異的紅光。
    幾個工人正圍著窯口卸磚,肩膀上的麻袋被磨得千瘡百孔,煤灰沾滿了他們皸裂的臉。
    “趙隊長!”
    窯工老周直起腰,抹了把臉上的汗,在額頭劃出幾道黑印。
    “這窯磚火候好像差了點,您給瞧瞧?”
    趙書卓接過磚坯仔細端詳,冰涼的觸感從指尖傳來,磚麵坑坑窪窪,還帶著沒燒透的白芯。
    要是王建國在,肯定早就發現問題,帶著大夥調整火候了。
    從磚廠出來,太陽終於衝破雲層,在霧靄中暈開一團朦朧的光暈。
    供銷社的木板門半掩著,貨架子上擺著寥寥無幾的搪瓷盆和火柴。
    營業員沈春華正在清點賬本。
    “書卓啊,鹽又快沒了,供銷社倉庫的陳穀子也該翻曬了......”
    趙書卓幫忙把受潮的麻袋搬到院子裏,看著晾曬場空蕩蕩的位置,又想起王建國總愛蹲在這兒,一邊翻檢貨物,一邊給社員們講外麵的新鮮事兒。
    日頭升到頭頂時,趙書卓才得空坐在隊部的長凳上喘口氣。
    他望著牆上貼著的生產計劃表,王建國用紅筆圈出的重點事項還曆曆在目。
    這幾天他才真切體會到,自己不在的那幾天,平日裏不顯山不露水的王建國,竟把生產隊、磚廠、供銷社這攤事兒打理得井井有條。
    想到王建國說去市裏請醫生朋友幫忙,已經過去好幾天了,也不知道路上順不順利。
    趙書卓摩挲著茶杯,看著杯口升起的熱氣在冷空氣中消散,心底泛起一絲擔憂。
    也不知道那個總是腳步匆匆、眼裏透著股韌勁兒的兄弟,此刻正奔波在哪條結冰的土路上。
    清晨的露水還凝在草葉尖上,趙書卓三兩口扒完妻子遞來的玉米餅,粗糲的餅渣刮得喉嚨生疼。
    搪瓷缸裏的玉米粥冒著最後幾縷熱氣,他端起來一飲而盡,涼意順著食道直抵胃裏。
    跨上那輛叮當作響的二八自行車時,車鏈條發出幹澀的哢嗒聲,仿佛在抱怨這過早的勞作。
    車輪碾過結著薄霜的土路,碎石子不斷敲打著擋泥板。
    晨霧尚未散盡,遠處的山巒裹著灰蒙蒙的紗帳,偶爾傳來幾聲野雀的啼叫,在寂靜的曠野裏顯得格外突兀。
    趙書卓弓著背奮力蹬車,風灌進領口,凍得他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棉衣袖口露出的手腕上,還留著昨天在磚廠搬運坯子時蹭的煤灰。
    拐過那棵歪脖子老榆樹時,一陣清脆的銅鈴聲突然刺破霧靄。
    趙書卓猛地捏閘,自行車在土路上劃出半道弧線。
    抬眼望去,一輛棗紅色的馬車正從濃霧深處緩緩駛出,車輪碾過凍土發出沉悶的聲響。
    拉車的棗紅馬鬃毛油亮,在熹微的晨光下泛著綢緞般的光澤,車棚四角垂著褪色的藍布簾,隨著馬車的顛簸輕輕晃動。
    這太反常了。
    趙書卓眯起眼睛,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自行車冰涼的車把。
    村子往東十裏就是黑風嶺,除了采藥的獵戶,鮮少有人往那邊去。
    更何況,這輛馬車做工精細,銅製的車轅裝飾著雕花,絕不是普通農家能有的物件。
    他腦海中迅速閃過最近生產隊裏的異常:張家媳婦丟的銀鐲子、磚廠莫名少了兩袋水泥......難道和這輛來路不明的馬車有關?
    心跳陡然加快,趙書卓深吸一口氣,重新蹬動自行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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