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計殺衛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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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南城,處西南之腹地,中心樞紐,以一城之力輻射四方;鎮南城,乃北進之咽喉,交通要道,以一城之勢連通南北。
得此二城者,退可據險而守,割據一方;進可北圖中原,爭雄天下。
朝廷自得西南以來,便以二城相互製約,平南鎮南,一王一將,是西南製衡之道。
開國之始,封朱國忠大將軍平南王爵,世襲罔替,本欲使淩懷斌為鎮南守將,可惜淩懷斌因妖女事身死,西南短暫出現過平南王朱國忠一家獨大的局麵。
隻是開國之時,武德豐沛,縱有野心之徒,也隻得韜光養晦,不敢妄動。
第一任平南王朱國忠大將軍逝去之後,西南便恢複平南鎮南,一王一將的格局,直至本朝。
本朝,鎮南城守將趙向南被誣身死,西南失衡,平南王朱昊祖才得以彰顯野心,多年蟄伏,一朝謀反,以清君側為由,欲割據西南,北圖中原。
想要實現朱昊祖的野心,鎮南城便是第一個障礙。
其實,自趙向南被冤殺以後,西南便徹底失衡:當時,葉楓年輕,難以服眾,平南王朱昊祖多次以剿匪之名從鎮南城調兵,卻從不歸還,事到如今,鎮南城已無重兵把手。
平南王之所以說反就反,毫無顧忌,也正因為在他的想法中,鎮南城唾手可得。
當拿下鎮南城之後,就算謀反不成,也大可以割據一方,與朝廷對峙。
可惜,令平南王朱昊祖沒有想到的是,剛剛接受招安的天道軍竟會給自己帶來如此大的麻煩。
平南王軍雖在剿匪時多次將天道軍逼入絕境,可攻守城池畢竟比不得野戰,天道軍人數過萬,與鎮南城守軍憑堅城固守,幾乎打亂了他的全盤計劃。
不知不覺間,平南王軍被擋在鎮南城外已有九日了。
相較於平南王軍,鎮南城的日子則更加艱難。
昔日高城堅壘的西南第二大城,經曆九個日夜的攻守廝殺,已經完全換了一副模樣:
孤城之下,烽煙寥寥,屍骸滿布。
昔日清澈的護城河已被血水染成殷紅,宛若一條紅色的絲帶,環繞著這座孤城。
城牆被煙熏火燎過,布滿大片的焦黑,與斑駁的血跡。
昔日朱紅的城門布滿了刀痕箭跡,搖搖晃晃的掛在城牆上,似乎稍加外力就會掉下來。
城頭之上,天道軍和守城將士們隨意坐臥,連日的守城使他們的身體和精神都接近極限,凝結的血液混著黑色的泥土緊巴巴地貼在皮膚上,布滿血絲的眼睛偶爾看一看城下黑壓壓的平南王軍,早已失去了希望的神采,隻剩下麻木。
傷者更多,時時傳出悲哭之聲、呻吟之聲、慘叫之聲,聽得瘮人。
城中,百姓人心惶惶,治安混亂不堪,時時有掠奪囤積之事發生,毛軒雖極力安撫,奈何兵將都在守城,無暇顧及城內,僅能靠言語撫慰,卻成效微弱。
殘陽如血,暮色將臨。
血紅色的日頭之下,兩個影子分別站立在城頭:分別是著製式黑甲的鎮南守將葉楓以及身著一身銀甲白袍的銀甲將趙子良。
葉楓眉頭緊鎖,雙目血紅,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他知道,鎮南城守到今日,已經到了極限,若援軍久久不至,這個夜晚,也許將會是鎮南城最後的夜晚,也將會是他葉楓最後的夜晚了。
他看著趙子良的身影,仿佛想起故人,於是他的思緒也飄向過去,想起他還是趙向南將軍麾下一員小將的日子,不禁感慨道:“遙想當年,鎮南城有趙向南將軍坐鎮之時,軍力何其鼎盛,西南何其安定,但有宵小之徒妄圖為亂,立發兵剿之。如此局麵之下,朝廷竟能因一時讒言,而誣殺名將,自毀長城。當年慘況,曆曆在目,不僅趙向南將軍被冤殺於錦衣獄中,麾下大將也盡被株連,以至於我能從一介小將,火速提升,拔擢至鎮南城守將之位。可也正因我升遷太快,根基太淺,才坐視平南王獨霸西南,卻無力扭轉乾坤。為今之計,再無他法,隻有一死報國而已。”
“平南王謀反之日,便是父親蒙冤昭雪之時。可惜斯人已逝,西南動蕩,局勢已至無法扭轉之境地。”趙子良歎了一口氣,終於坦然道:“我逃亡數載,卻在這個時候回到鎮南城,擔負起和父親相同的使命,也算是天意吧!”
葉楓攥緊拳頭,狠狠砸在城頭上,恨道:“若當年趙向南將軍能韜光養晦,等今日平南王反跡流露,再發兵剿之,當不至於是此等局麵。”
“等他起兵謀反,後發製人,父親豈能沒有想過,”趙子良回道:“可他這樣的人,又怎能眼睜睜看著西南百姓陷於戰火?”
“善戰者無赫赫之功,”葉楓感慨:“趙將軍雖料敵先機,無奈上位者渾渾噩噩,奸人利益勾連,反使忠良受戮。”
“葉將軍是朝廷之將,還需慎言。”趙子良衝陣勇猛,人情亦通達明澈。
他看了看左右,提醒道。
“怕什麽,”葉楓提高了聲音:“數年以來,我謹小慎微,憋了一肚子的話。如今即將為國捐軀,還怕他個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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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將死之人,還怕什麽呢?”趙子良向前走了兩步,於城頭遙遙遠望。
按理說,虞慶之早已突出重圍,他有飛馬之名,自然是馬術精湛,行動神速,不至於到今日還尋不到援兵。
可趙子良直看到天地相接之處,也不見半個人影,隻好在心中默念:“虞慶之啊虞慶之,鎮南城存亡係於你一人之手,天道軍的兄弟們的生死存亡也在你一人之手,你究竟在哪?是否平安?是否找到援軍?”
隨後,趙子良又想到了大哥洛人豪,他將天道軍交給自己暫管之時,怕是如何也想象不到,鎮南城會遭逢此等變故吧!
無端將天道軍置於如此險境,趙子良本人於鎮南城鎮守,多少算的上承父遺誌,死得其所;可天道軍若是全軍覆沒,真不知該怎樣跟洛人豪交代。
太陽漸漸落山了,四周也慢慢變得漆黑死寂。
城下,平南王軍如烏雲壓頂,淤積在鎮南城周圍。
滾滾烏雲蓄勢待發,似乎一聲令下,便可攜雷霆之勢衝入城內,摧毀所有阻礙它的力量。
平南王朱昊祖坐在大帳之中,破城之日就在眼前,他心中卻沒有絲毫高興,反而浮起隱隱的不安來。
按照他的計劃,本能火速拿下鎮南城,並以西南為後方,大軍傾巢而出,直搗京師。
如今,由於天道軍的突然加入,使局勢變得複雜起來。
平南王軍阻在鎮南城外數日之久,已然失了先機。如若讓朝廷反應過來,派大軍鎮壓,則必陷入苦戰,再想輕鬆奪取天下,便斷無可能了。
更使人不安的,是平南城的情況。
就在今日,朱昊祖的部隊截獲了一封書信,竟是從平南城發出的,向朝廷求救的密信。
此刻,朱昊祖正在燭光下讀著這封發給朝廷的密信,裏麵詳細記載了自己謀反之事,署名竟然是被自己囚禁於平南王城的禦史於文正。
裏麵的一段,尤其使人心驚:
平南王反,自領兵北上,圍攻鎮南城,幸有衛烺首鼠兩端,自忖平南王造反難成,必有後禍,故有戴罪立功之心。
衛烺趁平南王城空虛,殺叛將鍾躍,釋放囚禁官屬。我觀其心誠意切,便遣其入平南王軍,為朝廷內應,設法將平南王軍困於鎮南城下,以拖延時日,防止平南王軍趁我立足未穩回攻平南城。
我則以平南城為依托,廣募義軍,西南百姓必群起響應。待朝廷平叛大軍南下,便可南北夾擊。
時機一到,衛烺亦可裏應外合,伺機刺殺平南王,為朝廷建立不世之功勳。
朱昊祖握著書信,心中憤怒難平,默念道:“衛烺這廝,竟敢背叛於我。”
正念叨著要將其千刀萬剮,卻聽得帳外有人來報:“衛烺求見。”
“衛烺?你竟然敢來。不不不,你果然來了。”朱昊祖心中思忖著,急忙招呼手下道:“快,讓他進來。”
“王爺,平南城丟了。”衛烺跌跌撞撞衝進大帳,脫口而出。
“什麽?”朱昊祖並不急於拿下這個叛徒,反而裝作一副吃驚的模樣,並再一次確認道:“衛烺,你可知道你究竟在說些什麽?”
“屬下無能!”衛烺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不敢抬頭看平南王。
“西南軍力,皆聚於鎮南城下。你有三百狼衛,我又留了七百守軍,交付鍾躍節製。放眼西南,已再無其餘兵將,誰有實力攻下平南城?不可能,絕對不可能。衛烺,你跟本王說說,如此局勢之下,你是怎麽丟了本王的平南城的?”
平南王心中恨極,大罵衛烺無能,並用腳猛踹其腹,可他還是給了衛烺說話的機會,看看他將如何解釋。
衛烺不敢反抗,隻是捂著自己的肚子,蜷縮在地上,任由朱昊祖去踹。
過了一陣,平南王終於踹累了,便又重回王座之上,聽衛烺匯報平南城的情況,看他究竟會編排出怎樣的故事來。
衛烺將平南城如何失守仔細說與朱昊祖聽。
朱昊祖越聽越氣,尤其得知心腹愛將鍾躍已經叛變,才導致平南城易主之時,心中冷笑道:“衛烺啊衛烺,你可真是隻養不熟的狼崽子,竟敢倒打一耙。若非我提前截獲書信,必為此人所騙。”
平南王朱昊祖佯作憤怒,拍案而起道:“區區江湖野人,氣焰如此囂張,欺我軍無人乎?立刻調撥大軍,回攻平南城。”
“平南王,我軍在鎮南城攻城數日,此時鎮南城已是強弩之末,不應輕言放棄。”衛烺諫言道:“平南城中,不過鄉勇而已,人數雖多,卻不足為慮。若全力攻下鎮南城,則可據西南咽喉,北拒朝廷,再派少許部隊,便可掃平西南,將平南叛軍一舉拿下。”
衛烺的表現,恰好印證了信中所言,這使朱昊祖對於截獲的書信更加深信不疑。
朱昊祖心想,這廝的故事編的倒是精彩絕倫:不問世事的歸雲山莊,神秘的江湖勢力,最重要的是,這裏麵居然還有朝廷錦衣……
錦衣,若是連錦衣都知曉他叛亂之事,朝廷如何不知?如此,朝廷大軍應該早就到了。
隻能說,衛烺這廝編故事也編的太過於繪聲繪色了,若不是截獲密信,自己恐怕真的會相信。
如今他勸自己舍棄平南城,先攻鎮南城,不正是信中謀略嘛!
想到這一層,朱昊祖心中已有計較,隻有反其道行之,哪還肯依計行事。
隻不過,朱昊祖嘴上仍舊說著違心之語:“衛烺之言,不無道理,就攻鎮南城。”
說罷,平南王朱昊祖按著腰間寶劍,走近衛烺,補充道:“明日攻城,你做先鋒,權當戴罪立功吧!”
衛烺感激地看著朱昊祖,拜謝之後,轉身向外走去。
突然,衛烺突感心口一痛。
他低下頭,看著洞穿自己胸膛的寶劍,眼中滿是不可思議的神情。
隨後,他緩緩轉過頭去:“王,王爺……”
“噗……”寶劍自胸膛抽出,鮮血噴濺,衛烺倒下了。
平南王朱昊祖將沾血的寶劍在衛烺的衣服上蹭了蹭,道:“可惜你罪孽深重,百死莫贖,已經沒有立功的機會了。”
殺了衛烺,平南王召四大將集會,命鄭虎王豹二軍截住鎮南城北向通道,防止有人報信求援。
與此同時,朱昊祖本人則帶領周熊吳羆二將,及鶴田正雄麾下倭軍,意圖趁西南義軍立足未穩之際,回軍平南城,殺他們個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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