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章 賭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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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炮仗仰頭大笑起來,笑聲震得梁上懸掛的八角宮燈都跟著輕搖,燭火在他臉上投下明滅不定的陰影。
    “我輸不起?搞笑,人這一輩子兩手空空來到這個世上,死了又能帶走什麽。”
    他說話間將手中燃了一半的葉子煙狠狠按滅在桌子上,火星迸濺,燙出零星黑點。
    三指慢條斯理地把玩著一塊銀錠,眼底滿是玩味。
    “那,你不是來趕我走的?”
    他刻意拉長的尾音裏,裹挾著挑釁的意味。
    炮仗笑著搖頭。
    “我們春來賭坊打開門做生意,進門就是客,我怎麽會趕你走。”
    三指挑眉,道。
    “那你是什麽意思呢。”
    炮仗抓起桌上的三顆骰子在掌心掂量,骰子邊角磨得圓滑,此時卻硌得他掌心生疼。
    “看你玩得這麽高興,我也想跟你玩兩把,怎麽樣。”
    話音剛落,整個賭坊的賭客紛紛屏住呼吸,等著看這場龍虎鬥。
    燭火在噗噗搖晃,三指就翹著二郎腿坐在那裏,右手隨意搭在賭桌上,殘缺的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麵,發出咚咚的悶響。
    他眯起眼,嘴角勾起一抹帶著輕蔑的笑,目光盯著對麵的炮仗。
    “你想跟我賭?你不介意我說實話吧?”
    炮仗挺直脊背,毫不畏懼地迎上三指妖異的目光。
    “不介意。”
    三指嗤笑一聲,向前傾身,他伸出一根食指在空中晃了晃,語氣滿是傲慢。
    “你自己也知道根本賭不過我,為什麽要白白給我送錢?普天之下隻有一人能勝我半分,但那個人絕對不是你。”
    說罷,他靠回椅背,雙臂抱在胸前,眼神中滿是戲謔。
    炮仗目光灼灼,帶著破釜沉舟的決然。
    “有賭未必輸,我們還沒開始賭呢?你怎麽知道我輸定了?你難道怕了,提前給自己找台階下?”
    三指笑著搖了搖頭。
    “那好吧,既然你想送錢給我,我也沒有拒絕的理由!”
    “說吧,你想怎麽賭?骰子?麻將?牌九?我都奉陪到底。”
    炮仗的影子在牆麵上扭曲變形,他反複摩挲著掌心那幾顆骰子,指腹觸到凹刻的點數紋路時,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泛出一絲苦笑。
    “既然你玩骰子那麽厲害,那我就跟你玩骰子。”
    此時的他聲音沙啞得像是砂紙磨過幹裂的木板,卻又藏著股玉石俱焚的壯懷激烈。
    三指眯著眼睛看著他。
    “你真是個瘋子。”
    炮仗突然將其餘兩顆骰子扔到一邊,隻留下一顆骰子在手中翻轉,冷硬道。
    “過獎,咱們換個玩法,猜大小沒意思,直接猜點數,一局一千兩,如何?”
    三指不以為然。
    “可以。”
    炮仗的瞳孔縮成針尖。
    “你是客人你先來,你要幾點?”
    三指想了想。
    “六點。”
    炮仗突然笑了。
    “我要一點。”
    他猛地將骰子拋向空中,在燭光間劃出慘白線條。
    當骰子墜下時,他推過骰盅接住,骰子在盅內瘋狂彈跳了幾下,不動了。
    桌上的骰盅還在微微震顫,幾十雙眼睛幾乎同時貼到桌沿,粗重的呼吸聲此起彼伏,有人甚至踮起腳尖,喉結隨著吞咽唾沫的動作上下滾動。
    最先看清點數的賭客倒抽一口涼氣,緊接著此起彼伏的驚呼聲浪幾乎要掀翻屋頂。
    六個渾圓的凹點赫然在目,在燭火下泛著冷冽的光。
    三指用殘缺的手指叩擊桌麵發出清脆聲響,將眾人從震驚中拉回來。
    "承讓。"
    此刻,三指眼角的皺紋裏都藏著得意,嘴角勾起的弧度像是用刻刀精心雕琢過。
    一旁的荷官點算好銀子,推到三指麵前。
    炮仗的指甲幾乎要掐進掌心,血腥味在舌尖蔓延。
    他死死盯著那枚骰子,恍惚間竟覺得那六個黑點正在詭異地蠕動,幻化成三指嘴角嘲諷的笑。
    炮仗原本以為三指是靠出千才贏了這麽多銀子,但這一局,骰子自始至終都沒離開過眾人的視線,難道這樣還能出千?
    他百思不得其解,冷汗甚至順著脊背滑進褲腰。
    炮仗抓起骰盅裏的骰子狠狠砸向牆角,骰子崩碎的脆響驚得眾人齊齊後退。
    “換一顆新骰子來!”
    很快,荷官換了一顆嶄新的骰子過來。
    三指左手托腮,右手敲擊著桌子,每局都買六點。
    而骰子落定的瞬間,六個黑點總會準時出現。
    炮仗麵前的銀票越來越薄,太陽穴突突直跳,恍惚間聽見三指的聲音在耳畔回蕩。
    "還要繼續嗎?"
    那聲音混著骰子滾動的聲響,化作一張密不透風的大網,將他拖向不見底的深淵。
    卯時的更鼓聲穿透雕花木窗,將慘白的天光漏進賭坊。
    炮仗歪斜著癱在椅子上,衣袍浸透冷汗,在晨風中結出深色鹽漬。
    燭台上的殘燭早已熄滅,隻剩一縷青煙固執地盤旋,與炮仗眼底揮之不去的血絲一樣糾纏不休。
    最後一局的骰子落定,在晨光中泛著冷冽的光。
    還是六點!
    十幾局下來,又是幾萬兩雪花銀流水般易主。
    三指慵懶地舒展腰身,骨節發出清脆的爆響。
    他將桌下的一個空布包甩在賭桌上,道。
    "天亮了,今天就這樣吧,我該走了。"
    嗓音裏終於有了一絲困倦,卻也有藏不住得逞的笑意。
    "麻煩老板把我贏的銀子換成銀票,我方便拿。"
    炮仗死死攥住椅子扶手,喉結艱難地滾動兩下,才對荷官從齒縫間擠出幾個字。
    "照他說的辦。"
    聲音暗啞得可怕,一旁的荷官戰戰兢兢的算賬,算盤珠子撥動的聲響,像極了催命的喪鍾。
    三指將塞滿銀票的布包往背上一甩,回頭淺淺一笑,晨光勾勒出嘴角殘忍的弧度。
    "老板,我今晚還來,麻煩留個位置。”
    晨光熹微,薄霧還未散盡。
    三指邁著懶散的步子走出大廳,站在春來賭坊大門口,臉上掛著得意的笑。
    賭坊飛簷上的銅鈴在風中叮當作響,卻掩蓋不住他內心的張狂。
    就在三指抬腳欲下台階的刹那,一個人從晨霧中走來。
    秦武的牛皮大靴重重踏過青石板,鬥篷下擺被風掀起時,隱約露出腰間纏著鐵鏈的刀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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