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無歡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中的殺意，目光冰冷地與夜宵攤上的兩人對視片刻，隨後緩緩轉身，朝著街道上最豪華的青樓走去。
    晚風裹挾著脂粉香，在雕梁畫棟間流淌。
    青樓的朱漆大門洞開，大紅燈籠將門前青石板映得一片猩紅。
    顧無歡抬手撣落肩頭沾染的夜露，走進青樓大門。
    他的身影穿過鶯鶯燕燕的簇擁，被老鴇諂媚地引向樓上貴賓房。
    吳小姐曾經說過，顧無歡每次殺完人後，都會去當地最好的青樓放鬆。
    想到這裏，索命突然攥緊了他的孤鶩劍。
    現在，顧無歡已經走進了青樓，說明了什麽？難道，葵青已經死了？
    夜宵攤上，昏黃的燈籠光影在索命臉上晃動，此刻的他卻罕見地露出力不從心的神色。
    顧無歡走進青樓，吳小姐的目光也收了回來，落到索命身上，她嘴角勾起冷笑。
    "你覺得顧無歡這人怎麽樣，你有沒有勝算？"
    索命皺眉。
    "他，是個高手。"
    吳小姐歎了口氣。
    “我當然知道。夜涼了，如果你沒有勝算的話，我們趁早回去了。”
    任誰都看得出來，吳小姐不想再待在這漏風的破宵夜攤。
    索命抬頭望著天上的殘月，忽然想起葵青這兩天常說的那句話。
    “江湖路遠，活著就好。”
    可如今，他怕是連這點奢望都要破滅了。
    月光如水，灑在青石長街上，見索命一直看著月亮，吳小姐終於按捺不住，起身要走。
    顯然，她已經沒有耐心，她要回客棧，要重新開間上房，要洗個熱水澡，要好好睡一覺，至於明天是死是活，留給明天的自己去解決。
    吳小姐站起身，可索命卻依舊如同一尊石像般紋絲未動。
    他已不再仰望高懸夜空的明月，目光轉而投向另一個宵夜攤的方向，眼神警惕。
    吳小姐一怔，重新坐下，也看向那邊，那個宵夜攤支著破舊的青布篷，三個醉漢正圍著桌子劃拳。
    準備過來收拾碗筷的宵夜攤獨眼老漢，原本已經朝他們走來，可看到吳小姐重新坐下，無奈之下隻能作罷，嘴裏嘟囔著什麽，轉身去了一旁擦桌子。
    吳小姐又順著索命的目光看過去，忍不住開口道。
    “你在看什麽？”
    索命依舊緊盯著那個方向，神色凝重，從牙縫中擠出兩個字。
    “危險。”
    危險這種東西是否能被看到呢，答案是肯定的，因為索命此刻，已經看到了危險，他的目光緊緊鎖定在那三個人身上。
    吳小姐順著索命的視線望去，也看到了那三個人。這三人置身於熱鬧的宵夜攤之中，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此時正是路邊宵夜攤生意繁忙，上客不斷的時候，那家宵夜攤裏坐滿食客，人們或是大快朵頤，或是談笑風生，一片喧囂熱鬧。
    可奇怪的是，在這麽多人當中，索命唯獨對那三個人格外留意。
    酒，向來是能讓人沉醉其中的，這一點毋庸置疑。
    但，尚未開封的酒，怎麽可能讓人醉倒呢？顯然是不可能的。
    而那三個人桌上的酒封都還完好無損，沒有開封的跡象，就連桌上擺放的烤串，也整齊地碼在那裏，沒有人動過一口。
    他們就隻是在那裏旁若無人地幹劃拳，嘴裏喊著奇怪的酒令，眼神還直往吳小姐這邊瞟，怎麽看都透著一股說不出的怪異。
    吳小姐僅僅看了那三人幾眼，就認了出來。
    她語氣輕鬆，似乎對這三人頗為熟悉。
    “你說的是正在劃拳的那三個家夥？我認識他們，為首的老大叫蠢驢，旁邊那個老二叫蠢豬，最小的那個老三叫小明。”
    索命聽聞，微微轉頭看向吳小姐，道。
    “你認識他們？？”
    在索命看來，這三人行為舉止怪異，吳小姐認識他們著實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吳小姐輕輕點了點頭，理所當然，道。
    “當然認識，在你還沒來保護我之前呢，這三個家夥就像跟屁蟲一樣，一直鬼鬼祟祟地跟著我們。”
    “也不知道他們到底想幹什麽，反正就一路跟了挺久。”
    她說話間，眼中閃過一絲無奈。
    索命眉頭微皺，語氣冰冷。
    “既然如此，為什麽不殺了他們。”
    在索命的觀念裏，對於這種跟蹤且形跡可疑的人，直接幹掉是最為簡單有效的辦法，以絕後患。
    吳小姐無奈地聳聳肩，道。
    “這事兒你得問葵青，他覺得沒必要殺他們。可能葵青有自己的考量，覺得這幾個人翻不起什麽大浪，或者留著他們還有別的用處，具體為什麽，我也不太清楚。反正葵青沒去殺，我也不會管。”
    這個理由實在太過牽強， 索命滿臉狐疑，追問道。
    “沒必要？怎麽個沒必要法？”
    吳小姐目光帶著幾分戲謔，道。
    “這麽跟你說吧，如果把三隻雞放在他們旁邊，葵青一定會選擇去殺雞。”
    “因為殺雞好歹還有點價值，雞肉能煲湯吃肉，但那三個家夥，在葵青眼裏毫無意義，殺了他們純粹浪費力氣。”
    索命忍不住反駁。
    “雞不會殺人，但人可是會殺人的，能一樣？”
    索命看來，人的威脅怎麽也要比雞大得多。
    吳小姐先是一怔，隨即發出銀鈴般的輕笑。這是索命第一次見她卸下冷硬的外殼，眼角梨渦盛滿星輝。
    “哈哈，他們三個啊，連雞都不如呢。”
    說完，吳小姐重新站了起來，看樣子這一次是真的打算離開了。
    走之前，吳小姐頓了頓，轉頭對索命說了最後幾句話。
    “這個鎮子，本來就不是個熱鬧的地方。自從我來了之後，這裏一下子來了好多陌生人。”
    “你與其糾結那三個小角色，不如多想想怎麽對付顧無歡。無常毒君才是我們當下最大的麻煩。”
    這邊吳小姐在和索命說著話，那邊的三個家夥已經為誰結賬打起來了。
    索命也站了起來，扔下兩碗餛沌錢的銅板走了，他似乎明白了為什麽葵青沒有管那三個家夥了。
    就這樣三個為了吃個烤串結賬都能打起來的殺手，實在不足為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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