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6章 少了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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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黑風高,風雪呼嘯。
風聲如同惡鬼的咆哮,在寺廟上空盤旋回蕩。
老喇嘛獨自一人,隱匿在黑暗之中,眼神閃爍著貪婪的光。
瞧著四下無人,確定所有人都已沉沉睡去。
他從懷中掏出一根迷香點燃,順著房間的窗縫伸進去。
迷煙如縷縷輕霧,悄無聲息地彌漫在房間之中。
老喇嘛在笑,他已經迫不及待想要得到所有東西,不止院子裏的貨,還有這支商隊所有人身上的所有東西。
不多時,房間裏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老喇嘛知道,迷煙已經生效,房間裏的人此刻都已毫無反抗之力。
他搓了搓手,蒙住口鼻,輕輕推開房門,門板發出嘎吱一聲,寂靜的夜裏顯得格外刺耳。
做賊心虛,老喇嘛心中一緊,警惕環顧四周,確定沒有異常後,才緩緩走進房間。
房間裏彌漫著一股淡淡的煙霧,借著微弱的光線,看到眾人橫七豎八地睡在地上,簡直是待宰的羔羊。
他緩緩抽出腰間藏刀,一步步走向離他最近的人,蹲下身子,毫不猶豫地將藏刀刺進對方心髒。
老喇嘛一個接一個地殺掉了房間裏的人。
當他殺完最後一個人時,空氣中已經彌漫著濃濃的血腥氣,他自己也殺得累了。
老喇嘛站起身來,擦了擦濺在臉上的血,開始數屍體的數量。
今天白天,他已經暗暗數過這支商隊有幾個人。
可是現在,數著數著,老喇嘛的臉色突然變得煞白。
此時的他心中暗叫不好,房間裏竟然少了一個人!
他有些驚慌,額頭上豆大的汗珠滾落下來。
要是這件事被人撞破,對他來說,無疑是滅頂之災,唯一的辦法,就是找到那個人,一起殺掉!
老喇嘛急急將藏刀藏進袖子裏,快步走出房間。
廟不大,老喇嘛找了一圈,卻一無所獲。
他不知道那個失蹤之人,究竟躲於何處。
也不知道對方是否已目睹他的所作所為。
又或者……僅僅隻是出去了。
然而,夜幕深沉,風雪肆虐的措仁達瓦村,這人又能去哪裏?
老喇嘛思來想去,終是斷定,剛才他做的事情,肯定不會有人看見。
老喇嘛眯起眼,眼縫裏漏出的寒光,比雪還冷。
他想到了一個地方,客店,那個人一定是去了措仁達瓦村的客店。
去客店幹什麽?
當然是喝酒,找女人。
這樣的天氣,隻有酒和女人,能讓一個男人趨之若鶩。
老喇嘛嘴角扯了扯,像塊朽木開裂。那些皮肉生意,在這種村子裏,比烈酒還烈。
他回到自己房間,風裹著雪粒,打在窗戶上沙沙作響,像無數惡鬼的爪子在撓。
他並未點燈,生怕那一絲光亮會暴露自己內心的慌亂。
老喇嘛背對著黑暗站在窗前,落在身上的雪還沒化完,雪水順著衣褶往下掉,在腳邊積成一小灘水。
他整個人浸在黑暗裏,隻有兩隻眼睛亮著,死死盯著院子那扇木門。
兩扇門板的中間是門縫,隻要那道縫一動,他就立馬出去。
趁其不備,將其做掉!
手裏的藏刀被他體溫焐得發燙。
他能聞到自己身上的味,血腥味混著雪水的腥氣,還有常年盤坐的蒲團那股陳腐的黴味。
雪還在下,漫天漫地的白,把屋頂、牆根、院子裏的地麵全蓋得嚴嚴實實。這雪真好,白得晃眼,白得像能吞掉一切。
等殺了最後那個人,就讓這潔白的風雪埋葬他肮髒的一切。
以後就吃穿不愁了,再做個好人。
這麽想的時候,心口那塊凍硬的地方好像鬆了鬆。
就像去年冬天埋在雪地裏的炭,看著是死的,扒開雪摸一摸,底下還藏著點餘溫。
雪光把院子照得越來越亮,等了多久?他記不清。
隻知道腿已經麻了,膝蓋咯吱作響,跟院門外那扇老木門一樣。
老喇嘛苦笑,又坐在那裏等。
天快亮了,東邊的天空透出點灰光,不是暖的,是冷的。
他舔了舔幹裂的嘴唇,嚐到點血腥味,剛才太緊張,咬得太狠,把嘴唇咬破了。
那個男人,一定是在客店裏耗著。
他想象著客店裏的樣子,油膩的桌子,酒杯滾在地上,女人的呻吟聲裹在被窩裏,暖烘烘的,和這廟裏的清冷截然兩樣。
一個喝夠了酒,又在女人身上泄了力的男人,骨頭都是軟的,哪還有力氣頂風冒雪回來?
道理是這樣,可他手裏的藏刀卻越來越燙。
不安,就像春天雪地裏的草,不知什麽時候就鑽了出來,越長越瘋。
他回想著剛才行凶的情形,那些倒在地上的人,眼睛大多沒閉緊。
為什麽唯獨少了一個?
為什麽偏偏是他?
為什麽偏在今晚出去?
風突然變了向,卷起地上的積雪,打在木門上,發出啪的一聲響。
老喇嘛的手猛地收緊,是他回來了?
然而,院子裏靜悄悄的,隻有雪落下的聲音。
他已經被折騰得成了驚弓之鳥,開始胡思亂想,那個人會不會根本沒去客店?
那個人是不是已經發現了他的惡行,此刻正帶著幫手趕來?
又或者,他在外麵遭遇了什麽意外,永遠回不來了?
如果真是這樣,那他的所作所為是不是就沒人知道了。
天亮了,房間裏那麽多的屍體該怎麽處理。
無數的念頭在他腦海中交織,讓他愈發坐立不安。
漫長的等待中,內心在恐懼與僥幸之間不斷掙紮,每一秒都備受煎熬,置身於無盡的煉獄之中。
這對於他來說,又何嚐不是一種懲罰。
天,亮得更快了,屋裏的東西,漸漸顯出輪廓,像水墨畫,慢慢暈開。
老喇嘛的背僵住,他忽然知道那種不安的感覺來自哪裏,不在外麵,就在房間裏!
就在他房間的角落裏,黑暗退去的地方。
有個人坐著,一動不動,正看著他。
剛才房間裏太暗,暗得像墨,把這個人藏得嚴嚴實實。
現在,天亮了,他看清了,真的有個人,就坐在那裏。
一直坐在那裏,一直看著他。
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他殺人的時候?
他數人的時候?
他站在窗口等的時候?
老喇嘛不知道,隻覺得頭皮發麻,腦子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