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已經說的很直白，能在這偏僻的地方遇到這幾個人絕對不是巧合，表哥認為是莫岐黃出賣了他們。
    索命的目光掃過對方那根黑鐵抬炮，又落回胡天霸滲血的藥布上，他說。
    “不管怎麽樣，不能讓他們活著離開。”
    是鐵三角不讓對方離開？還是對方不讓鐵三角離開？隻有一戰，才能有答案。
    天上沒有太陽出來，雲層很厚，山間薄霧沒散，反倒有越來越濃的趨勢。
    鐵三角，三個人。
    對麵，四個人，每一個都背刀，均是百中影的硬茬子，絕非善類。
    公子的衣服沾了露水，有些發潮，貼在腿上。
    他指尖發涼，那是壓力滲進骨頭裏的感覺，這兩年他全身心撲在生意上，沒怎麽練劍，武力沒多大進步。
    他摸向腰間的口袋，摸出一根葉子煙叼上。
    火折子亮起來，橙紅的光在霧裏縮成一點，葉子煙的焦香漫開。
    他猛吸一口，才覺得胸口那股悶意散了些。
    然後，表哥的手就伸了過來，直接掏公子的兜，動作熟得不能再熟，像摸自己的東西。
    動作快，準，表情好像理所應當。
    他從公子兜裏摸了一根葉子煙出來，就著公子的火折子點燃，也開始悠哉悠哉的抽起來。
    公子瞪了他一眼，說。
    “你就不能自己買幾包揣身上？每次都要蹭我的，蹭煙就算了，火折子你都蹭我的？”
    “以後去我的門市拿貨，可以成本價給你。”
    表哥搖頭，說。
    “不要。”
    公子問。
    “為什麽。”
    表哥在笑，笑得很賤，他說。
    “自己買煙，不如蹭兄弟的，兄弟的煙，比自己買的好抽。”
    公子抽了一口煙，說。
    “老子真的好怕啊。”
    表哥問。
    “怕什麽？怕對麵那四個玩意兒？”
    公子回答。
    “不是。”
    表哥問。
    “那你怕什麽。”
    公子說。
    “我怕有一天我死了，你來給我上墳，又沒煙抽的話，你會不會刨我的墳找煙。”
    公子和表哥正在嬉笑怒罵，索命沒有表情，沒有說話，也向公子伸過了手，很明顯，他也要整一根。
    公子看了他一眼，苦笑著搖頭，又摸出一根煙。
    點燃，遞過去。
    指尖碰到索命的手時，隻覺一片冰涼，原來，這家夥也很緊張，隻是他連緊張都藏得一絲不漏。
    索命接過煙，煙杆在指間轉了個圈，才放進嘴裏。
    他吸煙慢，一口煙含在嘴裏許久，才緩緩吐出來，煙圈在他眼前散開，遮了眼底的冷意。
    鐵三角不進也不退，就站在那裏，抽著煙。
    煙圈，在霧裏散得慢，沒人動，沒人說話，隻有煙葉燃燒的聲音。
    還有，兵器上的寒光，在霧裏，一閃，又一閃。
    鐵三角抽煙的功夫，對麵四個人也沒閑著，他們在重新裝填抬炮。
    公子的煙燒到了底，他隨手一彈，煙屁股飛出去，在地上滾了兩圈，火星滅了。
    表哥的煙也快抽完，他咬著煙尾，牙齒咬得發響，目光卻始終鎖著胡天霸的刀。
    索命最後吸了一口，隨手一扔，半截葉子煙落在地上。
    對麵的胡天霸，喉結動了動，說。
    “炸死他們。”
    扛抬炮的人，已經再次點燃了火藥引信。
    黑黝黝的炮口，就對著他們。
    索命忽然開口，聲音冷，沒帶半分情緒。
    “準備好了沒有。”
    他沒回頭看誰，目光依舊落在對方炮口上。
    公子和表哥都回了一句。
    “當然。”
    話音落地，人已動。
    公子向左，表哥向右，兩人腳尖點地，身形快得像箭。
    兩道影子一左一右掠上牆頭，瓦簷上的露水被帶下來，墜入霧裏，落到地上，碎成細屑。
    索命掉頭，跑進大殿，三人直接分三路，跑了。
    抬炮炮口本是對著逃跑的公子，火藥引線已經快燃盡。
    胡天霸忽然伸手，把炮筒扳回來。
    炮口轉了方向，最後對準的，是索命奔進大殿的背影。
    那道背影已經快消失在殿內的陰影裏。
    胡天霸的臉，藏在霧裏，他右胳膊的傷還在隱隱作痛，那是上次在濟生堂巷子裏，索命用劍給他留下的。
    這件事他沒忘，更耿耿於懷。
    現在隻等一聲響。
    響了，就有一個人，再也走不出這清涼山了。
    一聲巨響，抬炮發射，震得地麵都顫了顫，大殿屋簷上的露水紛紛往下掉。
    緊接著，大殿裏一聲爆炸。
    濃煙裹著火星從大殿門口湧出來，黑紅相間，轉眼就和白霧混成一團。
    木梁斷裂的脆響、磚石砸落的悶響、瓦片碎裂的尖響，混在一處，把清涼山的清晨徹底攪碎。
    這一次，大殿直接塌了一半。
    一左一右翻牆逃跑的公子和表哥在大殿後匯合，目光都在看著大殿方向。
    兩人對視一眼，霧裏的眼神都很沉。
    公子喉結動了動，問。
    “看見索命沒有。”
    表哥還沒回答，那邊的霧氣忽然動了。
    一道黑影從濃煙裏衝出來，身上全是黑灰，卻跑得極快，腳邊的碎磚被他踩得亂飛。
    是索命，他運氣不錯，沒受什麽傷，隻有左手腕擦破了皮，有點點血珠滲出來。
    公子和表哥幾乎同時迎上去。
    身後的硝煙還在冒，霧還沒散，塌了一半的大殿，又挨了一炮，這回徹底塌了。
    有腳步聲響，胡天霸那四個人又追了過來，看樣子是要趕盡殺絕。
    “走！”
    索命隻說一個字，三人轉身就跑，鑽進後山密林裏，樹影層層疊疊，轉眼就把三人的蹤跡吞得幹幹淨淨。
    爆炸的煙塵煙還沒落下，胡天霸等人已經衝過去。
    密林就在眼前，樹影重重。
    “追！”
    胡天霸咬著牙，第一個鑽進去，枝葉刮在臉上，疼得像刀割，他沒管。
    眼睛隻盯著前方，霧裏隱約有三道影子在動，速度快得像林間的兔子。
    可隻追了幾十步，胡天霸等人的腳步就慢了。
    他們不得不停下來，看著那三道影子越來越遠，轉眼就隻剩個模糊的輪廓。
    再一晃，連輪廓都沒了。
    胡天霸怎麽也沒想到，這三個家夥，在林子裏跑起來，竟然能比在平地上還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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