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命？”
    身後傳來聲音，很輕， 索命轉過頭， 是紅雞。
    紅雞的目光在他身上打了個轉，又掃過他腳邊多出來的槍和劍，眉頭一下擰起來。
    “你在這坐著幹什麽？怎麽不進去？”
    他往前走了兩步，看到了地上那兩件兵器，是公子的秋龍劍，表哥的霸王槍。
    紅雞的臉瞬間變了色，他抓住索命的胳膊，問。
    “出什麽事了！？”
    索命沒說話，隻是看著他。
    紅雞的眼睛裏全是慌，額頭上青筋跳得厲害。
    他們都是一起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以前過的是把腦袋拴在褲腰帶上的日子。
    公子總愛跟紅雞開玩笑，關係不錯，表哥跟紅雞的關係更好，是生死之交。
    紅雞的手還在抖，聲音也帶顫。
    “說話啊！到底出什麽事了？他們是不是……”
    索命終於開口，說。
    “他們沒回來。”
    紅雞追問。
    “沒回來！？沒回來是什麽意思？是回不來還是什麽。”
    索命說。
    “他們被人扣了。”
    紅雞愣了愣，隨即爆發。
    “扣了！？媽的！在古林這片地方，哪個狗娘養的敢扣他們？我砍了他！”
    索命說。
    “對方說，要他們的活命，得拿東西去換，要不然……”
    要不然會怎麽樣，他沒說下去，也沒必要說下去，意思已經很清楚。
    紅雞眼睛紅得像要滴血，他吼。
    “換？用什麽換？對方要什麽？！是不是要錢！要多少去我那拿！不管多少錢也要把人弄回來！”
    索命歎氣。
    “不是錢的事，人家要畫像。”
    那東西在吳小姐手上，她……絕對不會拿出來。”
    紅雞喘著粗氣，胸脯起伏得厲害，忽然像泄氣的皮囊，蹲下去，雙手抱著頭。
    “嘖……嘖……唉……怎麽會弄成這個樣子……”
    索命看著他，歎了口氣。
    有些事，不是光靠拚就能解決的。
    可是現在，除了拚，他們好像也沒別的辦法。
    索命站起身時，紅雞幾乎是立刻跟上，一步不落，眼神裏的焦灼比索命肩上的傷口還要刺眼。
    秦武就在青牛客棧二樓，就在吳小姐房間的隔壁，看得出來，百中影給他的壓力也不小。
    秦武在。
    他當然在。
    索命把事情的經過說了。
    從濟生堂的詭異，到那記偏了的刀，再到彌勒佛麵具和對方的要求，一字沒漏。
    紅雞在旁邊聽著，拳頭攥得死緊，喉結不住地滾動，卻硬是忍著沒插話。
    秦武手裏把玩著的兩顆罌丸忽然停了，他抬起頭，沒有表情，眼神卻陰鷙得嚇人。
    “既然這樣，那也沒辦法，隻好做兩手準備。”
    秦武伸出一根手指，指尖在桌子上敲了敲。
    “第一，去問問吳小姐，說不定她願意幫忙。”
    雖然希望渺茫，但是也得試一試。
    紅雞的喉結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麽，卻被索命用眼神按住了。
    秦武的聲音陡然冷了下來。
    “第二，通知古林所有的兄弟，把家夥都準備好，就算是睡覺，也得給我抱著刀睡。”
    “放出話去，如果公子和表哥少半根毛，我要百中影的所有人，陪葬！”
    紅雞喘著粗氣點頭。
    “對！他們敢動公子表哥，我們就要他們陪葬！一個都不能少！就算挖地三尺，也得把百中影那幫混蛋揪出來剁碎！”
    秦武知道，現在百中影這幫人就像一根根毒刺紮進肉裏，不挑出來，隻會越爛越深。
    他更知道，今天這話放出去，就沒有回頭路了。
    古林的兄弟們，都是拿命跟他混的，一旦動起手來，就是滿城風雨，血光漫天。
    可是，他沒得選。
    公子和表哥，不是普通的兄弟，是一起從死人堆裏爬出來，能把後背交給對方的人。
    古林上空有陰雲飄過，將整個城籠罩在陰影裏。
    古林，怕是要變天了，風裏已經有了淡淡的血腥味。
    索命沒說話，隻是低頭看了看放在桌上的秋龍劍。
    現在，秋龍劍安安靜靜地躺在這裏，它的主人卻不知在何處受著煎熬。
    秦武一揚手，兩顆罌丸進嘴，他一仰頭，喉結滾動，下命令。
    “紅雞！你把話放出去，索命，你跟我去見吳小姐。”
    秦武和索命站在吳小姐房門口時，門是虛掩的，裏麵有茶香。
    秦武敲門，門內許久才傳來吳小姐的聲音。
    “進來。”
    秦武推開門進去，索命跟在後麵。
    吳小姐就坐在窗邊，手裏捧著本書，陽光落在書頁上，很安靜。
    秦武把事情說了，說的盡量委婉。
    吳小姐合上書，看了看秦武，說。
    “不可能。”
    索命皺了皺眉，剛要開口，想說說公子和表哥的處境，想求吳小姐哪怕變通一下。
    吳小姐抬眼，目光像刀，她說。
    “閉嘴，你連求我的資格都沒有。”
    “不要說是死幾個人了，就算你們幾個，乃至整個古林的追風樓成員全部死絕了，畫像，我也不會交出去。”
    空氣僵住了。
    秦武的臉色沉了沉，他早已想到會是這樣的回答。
    但沒想到，追風樓的人命，在她眼裏，竟如此不值錢？
    秦武說話，聲音壓得很低。
    “吳小姐，出事的兩個人是我的兄弟。”
    吳小姐笑了，說。
    “是你的兄弟，不是我的，畫像關係重大，別說你兩個兄弟，就是二十個，兩百個，也不能換。”
    索命的拳頭攥緊了，他看著吳小姐平靜的臉，忽然覺得這張臉比戴彌勒佛麵具的人更冷。
    索命不服，說。
    “他們是活生生的人。”
    吳小姐站起身，走到窗前，看著外麵，不再看秦武和索命。
    索命盯著吳小姐的背影，眼神裏有火。
    “如果是這樣的話，我不服，我要向上麵反應！向教務司司長反應！向追風樓樓主反應！”
    吳小姐喝了口茶，說。
    “你愛去哪告就去哪告，我不在乎，畫像在我這裏，隻要我不同意，誰也拿不走。”
    “你們可以走了。”
    吳小姐下了逐客令，秦武沒動，索命也沒動。
    房間裏很安靜，秦武忽然轉身，往外走。
    索命看了吳小姐一眼，眼神裏有憤怒，有無奈，最終還是跟著秦武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