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風嶺的風一向不安分，吹在臉上，不疼，卻很吵，像是數百隻竹鼠在耳邊練嗓子。
    三人走了半個時辰，在林中一塊略顯突兀的平地前停下。
    雲纓拍了拍旁邊一塊寫著“左腳門遺址·自覺入井”的石碑：“你說這寫法，是不是太草率了點？”
    趙懷真看了一眼井口：“‘自覺入井’四個字下麵還刻著‘謝絕推搡’。荒界的井也講究自主意識。”
    唐清硯蹲下身子，在井邊敲了敲：“聽聲音不深，但下麵有回音，說明井底有結構。”
    “甄五笑說的是機關井。”雲纓抽出火纓槍，隨手在井沿一挑，“底下果然刻了符陣。”
    趙懷真從懷中取出地圖冊，上麵標得很清楚：機關啟動需三人同步站上井口外圍三塊踏板，並答題三問。
    “所以，我們就是答題小隊。”唐清硯咂嘴，“這要答不出，會不會直接掉下去？”
    “不會。”趙懷真翻了翻後頁，“這裏寫著，答錯後觸發困腳術，持續七十二小時，期間腳步重若山石，走路如踩韭菜。”
    “踩韭菜？”雲纓眉梢一挑，“形容詞用得挺本地。”
    三人看了看腳下，一圈青灰色踏板正好圍繞井口三邊，每塊板上都有一個暗紋圓槽。
    雲纓站在其中一塊上，腳底板剛一落下，那圓槽“哢噠”一聲合攏，一道黃光從地底升起，在井口上空匯聚成一個半透明的老者影像。
    “看起來像個認真的老學究。”唐清硯皺眉。
    “你腳下的板子亮紅了。”趙懷真語氣淡淡，“你負責第一問。”
    雲纓眼前浮現出一個問題，文字如煙，緩緩鋪展：
    “若有四鬼同坐於堂前，左右皆寂，唯後有風鼓響，是何意？”
    雲纓皺眉：“這題像謎語，但四鬼坐堂……後鼓響……”
    唐清硯：“是不是打麻將？”
    雲纓：“你當這四鬼搓牌呢？”
    趙懷真看了一眼井口氣流：“這像是‘風後傳訊’，古時機關以風鼓為警，可能與機關有關。”
    雲纓凝思一瞬，回道：“示警。”
    光影一震，井口邊緣開始發熱。
    趙懷真皺眉：“不對，井口沒開，說明答錯了。”
    唐清硯腳下的踏板也亮了，是第二問。
    “一人雙影，立於朝陽之門，問其所見為何？”
    “這聽著……像是哲學題。”唐清硯咽了口口水。
    趙懷真：“也可能是幻術相關。朝陽之門，光線反射？”
    唐清硯自信滿滿：“所見應是自己兩麵——既影亦身。”
    “那你回答？”
    “好。”唐清硯答道：“所見為己之本影。”
    光一閃，踏板震動。
    趙懷真歎了口氣：“你那答案太文藝。”
    井口無動靜，說明——還是錯了。
    趙懷真的踏板點亮。
    第三問浮現：
    “聲至三界皆不聞，火至山穀卻無煙，此為何物？”
    趙懷真低聲道：“這……似乎是描述一種隱性攻擊？還是特殊符？”
    雲纓皺眉：“你別又文藝地答什麽‘內傷之火’。”
    唐清硯：“我覺得是唐家秘製牛肉幹。”
    趙懷真認真思索良久，答：“靜焰之術。”
    井口毫無反應，地麵忽然發出“哢噠哢噠”的輕響。
    三人對視。
    “糟了。”
    下一瞬，三塊踏板齊齊塌陷，一道黃光驟然從井中噴湧，纏住三人腳踝。
    雲纓隻覺得雙腳被套進了兩隻無形的沉鐵靴裏，動一下都費勁。
    唐清硯嚐試跳躍，結果隻跳了半寸，落地時像踩了兩斤年糕。
    趙懷真冷靜地從袖中取出筆：“好在記錄沒被封，我可以畫圖觀察機關紋路。”
    “我們就這樣，困在井邊？”雲纓語氣複雜，“三天三夜？”
    “那也不算糟。”唐清硯盤腿坐下，“至少腳還在。”
    “但我們動不了。”雲纓眯眼看著井口，“想法子解除困腳術吧。”
    趙懷真站著不動，專注觀察井口浮光：“其實，我們可以試試強破機關。”
    唐清硯：“你是說直接拆掉這口井？”
    “荒界機關不一定需要答題啟動，有些結構是可以被反向解符的。”
    雲纓眼睛一亮：“我可以用火纓槍試試！”
    趙懷真點頭：“你的火係術法不傷符陣核心，適合焚表皮。”
    雲纓果斷揮槍，一道火線如蛇蜿蜒而出，竄入井沿。
    井口果然發出細微鳴響，原本浮動的光陣閃爍數次，開始鬆動。
    唐清硯立刻趴下，掏出唐門飛針，往光點中心紮了一針。
    光陣炸成碎屑。
    而那層纏在腳上的黃光——鬆開了。
    三人齊齊一輕，紛紛跳起。
    “你還說三天三夜！”雲纓叉腰。
    唐清硯：“我隻說‘可能’，沒說‘一定’。”
    趙懷真看著井口：“機關算是部分破了。但問題是，我們答錯了三題，它很可能會進入防禦模式。”
    話音未落，井底升起一道石柱，柱上浮著的正是一塊羊皮紙，顯然是地圖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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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纓喜道：“它自動吐出來了？”
    趙懷真眯眼：“不對，它是在……試探我們是不是誠心。”
    唐清硯接過那塊紙一看，頓時臉黑：“這上麵隻是一角，還有五分之四缺著。”
    雲纓湊過去看：“上麵還寫著‘恭喜體驗困腳術，獎勵測試片一角’。”
    趙懷真：“這隻是體驗片？”
    “荒界連地圖都搞內測版？”唐清硯咬牙，“它是不是想開個地圖付費專區？”
    “可能還送充值返利。”趙懷真淡定回答。
    雲纓將碎片收起：“既然這樣，我們得盡快集齊剩下幾塊。不然下次再被困腳，真得在井邊種竹筍了。”
    “下一站去哪？”唐清硯望向地圖冊中被標出的第二個地點：“水明鎮，任務說明是——‘沉語湖倒影試煉’。”
    趙懷真合上冊子：“那就走吧，去聽湖怎麽說話。”
    三人一前兩後，慢慢踏上了回鎮的路。
    風又起，這次卻吹不動他們的腳步。
    因為——他們三人，還沒完全從“困腳後遺症”裏緩過來。
    “誰說解了困腳術就立刻靈活的？”唐清硯邊走邊哼哼，“我覺得我現在像條掛在樹上的麵。”
    雲纓哼笑一聲：“那你還挺有嚼勁。”
    趙懷真：“不如考慮請甄五笑發個‘笑紋殘疾證明’，咱們坐車。”
    “你說得對！”雲纓眼睛一亮，“我看咱們得開荒界通勤第一車隊。”
    唐清硯：“車名我都想好了，就叫——‘殘影號’。”
    三人笑著走遠，井口輕輕合攏，風中仿佛傳來甄五笑那熟悉的聲音：
    “笑著走，別回頭，地圖碎片很快又要更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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