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說，她到底是飄了，還是裝的？”
    湖麵平靜得像什麽都沒發生過，鹹風不吹，鹹浪不湧，甚至連浮在水麵的鹹鴨蛋殼都順順滑滑地漂到了岸邊。
    趙懷真蹲在湖邊看了半晌，忍不住抖了抖肩膀：“剛才那湖君，走得未免也太幹脆。”
    “幹脆？”雲纓一把把他薅了起來，“她是走了，咱們這副皮，怕是已經被她記上了。”
    “她不是說什麽‘第五式要來了’嗎？”唐清硯一邊整理從陣心挖出來的醃術殘頁，一邊目光警惕地盯著湖心，“她話說得含蓄，但這沉鹽湖底下，還有事沒翻。”
    三人此刻立於湖岸新裂出的鹹沙崖邊，崖壁之中，隱隱透出一股與浮鹵陣不同的氣息，似乎有什麽被封印多年的老機關，在這一場戰鬥中鬆動了咬合。
    唐清硯手持符刃，小心翼翼地剖開一塊泛白的岩鹽，果然，一道刻滿繁複鹹符的石門，緩緩顯現。
    趙懷真咂嘴：“這……你們這片地是全靠‘鹹文’搞裝修的嗎？”
    雲纓把玩著火槍，瞥他一眼：“你要是認真讀鹹符，就不會被湖君那招‘鹽沫千語’繞著轉三圈。”
    “我當時不是……被鹹氣嗆了一下！”
    “別吵了。”唐清硯抬手在石門前一指，“咒壁開啟，需要三道鹹紋同鳴。咱仨一人一道，若錯半筆，可能直接引爆湖底。”
    “這設計師挺有性格。”趙懷真抽出腰刀，深吸一口氣，“來吧。我要是炸死了，你倆記得把我葬在不那麽鹹的地兒。”
    三人分站三處，同時劃符。雲纓以槍尖作筆，趙懷真以刀刻紋，唐清硯則以指凝氣，三道鹹紋在石門之上緩緩匯合，發出低低的“嗡鳴”。
    “啵——”
    一聲脆響過後，石門竟像是被從內部打了個噴嚏，猛地向內一縮，再翻滾著開出一個鹹霧氤氳的深井。
    井中風聲嗚咽，隱約傳來低語般的咒文，像是有人在反複誦讀什麽，但仔細聽，聽不到頭也聽不到尾。
    “井底有牆。”唐清硯凝眸道，“應該是鹽骨教的咒壁機關。你們小心——這不是防人進去，是防裏麵的‘東西’出來。”
    雲纓舉槍先行，井道內壁光滑異常，卻有一道道爪痕橫穿咒紋之間，像是什麽試圖從裏頭爬出來時留下的。
    “看著不像醃娘湖君的手筆。”趙懷真皺眉，“你們覺得……是她老公嗎？”
    “別開腦洞，”雲纓沉聲道，“你要是再說這種話，我就把你送回湖麵喂浮鹵。”
    三人腳步慢到極點，不敢驚動這層層密封的咒力機關。直到他們落至井底，一堵巨大的灰白咒牆赫然在前——
    牆麵有無數“鹽骨文”交錯，其間浮動著幾塊已經剝落的“靈符骨片”。
    而最中央，則刻著一道熟悉的臉——那是骨麵娘娘的麵具，但更為猙獰，眉眼間滲出白鹽，如泣如訴。
    “這牆……是在封印什麽？”
    唐清硯正欲靠近，一聲輕響從咒牆之後傳來，像是舊木被剝裂般的“哢啦”。
    緊接著，一道身影竟從咒牆後緩緩探出半身——那是個披著斑駁教袍的怪人，嘴角咧開，笑得像是醃過頭的鹹魚，眼神卻空洞得仿佛忘了自己的用鹽比例。
    “……歡迎重回鹹根。”
    “鹽骨教……還沒死絕？”雲纓低聲問。
    唐清硯眯眼：“他不是人，是牆後的‘教回響’——用被祭的活人煉成的半靈，專門用來守牆。”
    鹹魚臉的教回響一聽自己被識破，竟咧嘴一笑，雙手拍出一團團“鹹醃霧手”，招式怪誕、招招如爪。
    雲纓一槍擋下，火光點鹹煙，趙懷真則左右劈斬，試圖逼退那牆後之物。
    唐清硯咒符連發，卻發現此處鹹氣濃得反常，符文運轉緩慢。
    “這地兒……正在被咒牆反噬！”
    “說得像是它要吃咱似的！”趙懷真怒喝一聲，一刀壓製鹹醃霧手，逼退回響半步。
    “它就是！”雲纓忽然大喊，“你們看牆——那張臉在動！”
    果然，那骨麵麵具中，眼角的鹹線緩緩蠕動，一縷淡淡人聲低語傳出：“鹹者歸根，醃者還魂……”
    “糟了。”唐清硯臉色驟變，“這麵具是真器——‘醃骨之麵’，是咒牆的核心，教徒若在此亡，魂會被吸入其中，變成‘回響’。”
    “也就是說——”
    “咱們要是打不過，也得成牆紙。”
    雲纓一槍封鹹手，眼神一凜：“那就別給它機會！”
    她火槍一抖，槍身如蛇，劃出一道火鹹流弧，直擊咒麵之眼。趙懷真腳步如雷，翻身直壓牆根。唐清硯引符入鹹，封鎖陣腳。
    三人默契出擊，咒牆劇烈顫動，醃骨之麵發出尖嘯，教回響扭曲掙紮，鹹霧驟然暴漲——
    “嘭！”
    隨著雲纓一槍擊中醃骨之麵正心，那麵具竟“啪”地碎成兩半，牆後咒氣頓時逆泄，教回響仰天一聲慘嚎，隨即炸作鹹霧飛散。
    井底陷入短暫的寂靜，隻剩牆上零落的白鹽沙沙而下。
    唐清硯歎氣：“這道咒壁隻是湖底第一道封印……但裏麵，還有東西醒了。”
    趙懷真搓著鼻子：“聽你這語氣，咱們剛剛隻是幫人家打開了門？”
    雲纓緩緩轉身，看向遠處正亮起的第二道牆影，眼神微冷。
    “不是開門，是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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