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風暫歇，骨灰未沉。
    香骨瓶雖已碎裂一角，但井下仍有淡淡香霧遊弋，若有若無，如同某種不願散去的念頭。
    唐清硯披著鹹菜布條，蹲在井口搗鼓半天，神情沉重。
    “香味沒散。”他抬起頭，看向趙懷真和雲纓，“說明香骨的根源，還藏在井底。”
    “你確定不是因為你把那布條拿反了？”雲纓靠在石柱上，鼻子已經熏得微紅，“我現在懷疑我聞了個寂寞。”
    趙懷真則目光冷靜地望向井底：“風骨祭者並沒有徹底撤退，他是在借風修複瓶體。”
    唐清硯點點頭，捧出一卷破損的古圖紙：“我對照香骨封圖，這香骨瓶其實是套在‘骨壇井心’上的最後一重鎖，像個鹹蛋黃，外皮碎了，可內餡兒還燙。”
    雲纓咬牙道：“你別再用吃的打比方，我的胃已經提前啟動了。”
    說歸說，三人最終還是順著古井慢慢探入，不是因為不怕，而是怕風骨祭者再搞突然襲擊，把骨香做成風幹版，得提前踩點布陣。
    井底潮濕，骨牆密布，像是用肋骨與香灰堆砌的井巢。每走一步，都有幽淡的香味透出，夾雜骨灰的澀味。
    “你們聽。”趙懷真忽然停下，“井下有風聲。”
    “不是你剛放的氣吧？”雲纓一臉戒備。
    “不是我。”唐清硯瞥她一眼，“也不是我。”
    三人立刻屏息——
    果不其然，一道低沉的哼唱從井壁深處傳來，像是有人在吹奏風骨哨，但曲調奇怪，忽緩忽疾，不成旋律，卻帶著強烈引導性。
    趙懷真道：“小心，是風骨祭者的‘風引術’，他想把我們引入錯層。”
    “那他怕是誤會我們喜歡被帶路。”雲纓冷笑一聲，拍了拍槍柄，“正好，我們也想找他算賬。”
    就在這時，井壁忽然裂開一道縫隙，一陣旋風卷起塵骨，將三人強行分開！
    趙懷真被卷入左壁幽道，雲纓則滾入右側裂縫，唐清硯最後一個被風托起，輕飄飄地飛向頂部，一邊飛還一邊罵：“你怎麽連分人都不平均？”
    趙懷真落地翻身，發現自己置身一間空骨室，牆壁上刻著密密麻麻的風咒，每一道都在輕顫，似隨呼吸而動。
    他伸手按向咒紋，掌心頓感一股牽引力。
    “這是……風骨記憶？”他目光微沉，“祭者在這裏封了自己的‘骨因’。”
    同一時間，雲纓那頭情況也不閑著。她摔進一間看似普通的骨室，但地麵擺著八口破碎的香骨瓶，每口瓶下都壓著不同的骨物——肋骨、指節、牙齒、甚至還有半根假牙。
    “我天，祭者他老了嗎？”雲纓蹲下查看，“這瓶是‘蒜香骨’？還是‘口臭骨’？”
    突然，一瓶微亮的香骨瓶顫了一下，瓶中升起一縷淡香，香氣中隱含低語：“祭者……守香之責，不得泄露‘醃骨神術’真意。”
    “醃骨神術……”雲纓眉頭一挑，“原來你們的香，不是調味，是封靈？”
    她猛地意識到什麽，轉身揮槍劈碎香瓶——
    瓶中香氣瞬間散去，牆壁上浮現一幅骨紋圖，圖上描繪著數人圍繞骨壇而舞，而他們的骨頭皆泛鹹光。
    “骨壇，以風凝魂，以香封骨。醃骨神術，能封不死之骨。”雲纓看清最後一行字，低聲道，“所以……你們是為了封住什麽不能死的骨頭？”
    而此時，唐清硯被風帶至井頂，竟落入一處舊殿殘垣。他剛站穩，耳邊便響起低沉人聲：
    “書人，既已知風骨之意，為何而探？”
    他一回頭——風骨祭者的身形正立於香灰帷幕後，麵具破了小半，露出一隻蒼白的眼睛，幹瘦卻有神。
    唐清硯不慌不忙：“我是來翻案的。”
    “此案無須再翻。”風骨祭者緩緩開口，“醃骨之術，封的不是敵……是祭者自己。”
    說完，他揮袖送出香影，一道殘魂從地上緩緩升起，模樣與風骨祭者極為相似。
    “你以為我還活著？”那人魂輕笑，“我不過是風中殘念，借骨續息。”
    唐清硯沉默半刻：“你要香骨再聚，是想……焚盡己身？”
    風骨祭者不語，隻是轉身，一步步走入骨香深處，聲音遙遠而清晰：
    “我不是想活……我隻是想，把風收回瓶裏。”
    不多時，三人於井底重聚，風壁自行打開，風骨祭者卻已不知所蹤。
    趙懷真低聲道：“他不是敵，他是在拖時間，替某人續命。”
    唐清硯緩緩點頭：“或是，替某物。”
    雲纓握緊槍杆：“不管是人是骨——下一瓶香骨，得咱們先開。”
    三人目光交匯，一語不發，卻心意已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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