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潭無波，浮塢如孤島，一片冷灰色漂浮在水麵，骨雕嵌壁、舊塔半傾，若不是時而飄出的淡鹹白煙，幾乎與四周融為一體。
    “這地方……”趙懷真蹲在舟頭，伸手蘸了下鹹水，指尖泛起一圈黏糊的鹹紋，“鹹得不是鹽，是人。”
    “人也能鹹？”雲纓提著戟挑了挑眉。
    “某些人確實能。”唐清硯看向趙懷真，神情極為誠懇，“譬如他。”
    “你是說我‘人格鹹化’？”趙懷真一臉無辜，“你這頂帽子扣得比那鹹骨舟怪的裂舟冠還嚴實。”
    舟泊浮塢邊緣，一段彎折的鹹骨浮橋悄然展開，自行接駁岸邊，像條伸手要飯的蛇。
    舟主將骨杖一敲舟麵：“我隻送到這兒，浮塢之內，念各自的骨，走各自的鹹。”
    “聽著像勸分手。”雲纓冷哼，躍下舟。
    趙懷真和唐清硯亦魚貫而行，踏上浮橋之刻，身後骨舟竟自行溶化成鹹霧，隻留舟主遠遠地，擺了個“祝你好運但我絕不回來接你”的表情。
    浮塢內部，一股隱鹹撲麵——那不是單純的鹹味，而是多層鹹意混合的怪異氣息，像鹽水裏泡了舊信、半碗眼淚與三斤人設。
    “氣味有點熟。”唐清硯輕聲道。
    “像你小時候寫的小詩。”趙懷真點頭，“讀一行就想喝水解鹹。”
    他們並肩潛入骨塢中央，卻見主塔之下，有一方巨大的鹹骨鍋台。鍋台上鋪著符咒殘頁，散布著人形鹹偶，個個表情痛苦，四肢似在抽搐。
    “這些……是教徒？”雲纓皺眉。
    “不是。”唐清硯伸手取下一張骨麵具，“是‘鹹擬’，用來替身渡念的鹹偶人，模擬出念骨行走的軌跡，騙過骨舟判斷。”
    趙懷真挑眉：“就是說，有人想坐船過來，又不想交念，就整出一堆替身糊弄骨舟？”
    “是的，而且看這鍋台擺設，鍋底下還封著東西。”唐清硯蹲下，拂開符紙，隱約見到骨灰中有殘念翻湧，“像是某種……‘共骨裝置’。”
    雲纓警覺地四掃：“也就是說，隻要我們掀這鍋蓋，就有可能——”
    “嘶哢。”
    話未說完，一道尖銳破音從鍋邊傳來。
    鹹骨鍋緩緩升起，鍋蓋浮起時，鍋中骨液濺出，匯為一道“骨鹹人形”，高約兩丈，周身裹著斷鹹念帶，麵無五官，唯有一張張浮現又沉沒的嘴，似在低聲咒罵：“還鍋……還鍋……”
    “它喊啥？”雲纓擰眉。
    趙懷真認真翻譯：“應該是……‘你們碰了我鍋，得賠！’”
    “說得像熱鍋攤主討賬。”雲纓一戟砸出，刃風翻湧。
    骨鹹人形張嘴噴出鹹念煙波，將攻勢一分為二，順帶扭成“鹹鍋蓋鎖陣”，從鍋台四角升起，將三人困於其中。
    唐清硯掏出骨索欲破陣，卻被煙波一繞，失了準頭。
    “它用了‘假念延鹹’，這不是普通鎖陣，是活念操控的結構。”他沉聲道。
    趙懷真瞥了眼鍋邊牆麵，目光一凝：“那邊牆上，有個鹹骨嵌孔，是‘鍋靈咒源’。”
    “行，那我去劈鍋。”雲纓眼神一凜，步踏三連，疾如戟風。
    鹹骨人形雙臂一張，竟化作兩道鍋鏟狀骨鞭，橫掃而來，左鏟封腿、右鏟壓肩，姿勢既暴力又像炒菜。
    “你是真把咱們當鍋底三鮮炒了是吧？”雲纓怒喝。
    她斜躍騰身，身法一折一擰，避過雙鏟，躍至其頭頂，一戟插入骨頭虛頂，猛力一挑！
    哢啦！
    鹹骨怪一聲低鳴，形體碎裂三分。但其體內猛然亮起一道骨文，拚死將煙波壓縮成數道鹹符，朝三人猛擲。
    趙懷真張手拍開兩枚，餘下的卻直撲唐清硯。
    “雲纓！”唐清硯低喝。
    雲纓一聲“鹹我來！”飛身轉體，戟刃平揮，將骨文鹹符全部斬落。
    “你這斬符角度，有點鹹中帶美。”趙懷真略顯欣賞。
    “滾。”雲纓落地，拍拍身上鹹塵。
    唐清硯已趁隙破開牆上鹹嵌，將“鍋靈咒源”一指摧斷，整個鹹鍋台頓時崩塌，鹹霧退散，骨偶俱寂。
    三人站在瓦解的鍋台邊，緩緩吐息。
    “這是鹹骨教的最後一口‘藏鍋’。”唐清硯低聲道，“他們用這口鍋接念、轉骨，假渡成真，避過舟主與鹹靈的判斷，藏骨如藏兵。”
    “可問題是，”趙懷真抬頭看向浮塢深處，“咱們炸了鍋，真主廚會不會出來了？”
    前方沉靜的鹹影中，一道身影徐徐浮現，肩披鹹羽骨披，麵覆香骨白麵，步履無聲，如臨祭壇。
    雲纓眯眼：“來了……這才是真正做鹹飯的。”
    “我聞到了。”趙懷真吸了吸鼻子，“是上一鍋的火氣。”
    唐清硯輕道：“收戟，鹹骨正菜，端上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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