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麓山前，死寂無聲。
    王坤的目光掃過山下橫七豎八的屍首，七員他倚重的戰將，如今已成冰冷的殘骸。山風吹過，帶著濃鬱的血腥與焦臭，刮得他臉頰生疼。楊再興那一聲石破天驚的挑戰，如同無形的巨錘，狠狠砸在他的心口，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應戰？他腦中閃過這個念頭，旋即被苦澀淹沒。他清楚自己的斤兩，雖在北玄軍中也算一員猛將，但與楊再興這等陣斬七將、凶威蓋世的萬人敵相比，無異於螳臂當車。
    一旦陣前落敗，他王坤身死事小，北玄大軍的軍心將徹底崩塌，等待他麾下將士的，唯有潰敗與屠戮。屆時，就算他有幸不死，也難逃軍法嚴懲。
    不應戰？那他王坤的顏麵何存？北玄大軍的臉麵何存？他仿佛已經能看到麾下將士那失望、鄙夷的目光，聽到他們竊竊私語的議論。軍心動搖，隻需一個火星，便會徹底崩潰。
    冷汗，從王坤的額角滲出，順著臉頰滑落。
    他緊握著腰間的刀柄，指節發白。
    “楊再興……”他低聲嘶吼，聲音沙啞，帶著一絲顫抖。
    片刻之後，王坤猛地抬起頭，眼中閃過一抹決絕之色。他不是逞匹夫之勇的莽夫，他是在沙場上摸爬滾打了數十年的宿將！既然鬥將是死路一條，那便索性將這把火燒得更旺！
    “傳我將令！”王坤的聲音陡然拔高，撕裂了山前的死寂，“全軍聽令！不惜任何代價，向嶽麓山——總攻！”
    他幾乎是咆哮著下達命令，雙目赤紅，猶如困獸。
    “兵分三路！左右兩翼佯攻，吸引敵軍火力！中軍主力，隨我——破陣！”
    王坤拔出腰間佩刀，直指嶽麓山巔：“此戰，有進無退！踏平嶽麓山，斬殺楊再興，賞萬金，官升三級！臨陣退縮者，殺無赦！”
    絕望與瘋狂的情緒，如同瘟疫般在北玄軍中蔓延。殘存的將士們麵麵相覷，從主將的咆哮聲中，他們聽出了同歸於盡的決心。士氣雖已跌至穀底，但主將的瘋狂裹挾著他們，化作一股絕望的洪流，湧向嶽麓山防線。
    山巔之上，辛棄疾手持千裏鏡，將王坤的歇斯底裏盡收眼底。他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狗急跳牆，垂死掙紮罷了。”
    他放下千裏鏡，語氣平靜無波：“傳令各部，按預定方略行事。神機營，重點照顧敵軍指揮官與密集陣型。楊將軍，準備出擊。”
    “喏！”傳令兵飛馳而去。
    神威軍與神武軍的陣地上，一片肅殺。無數雙冷靜的眼睛注視著山下如同黑色潮水般湧來的北玄軍。早已埋設的瓦罐雷、踏地雷區域，如同張開巨口的猛獸，靜靜等待著獵物的到來。
    “咚！咚！咚！”北玄軍的戰鼓如催命的魔音，瘋狂擂動。
    最前方的北玄軍士兵，眼中帶著麻木與瘋狂，嘶吼著踏入了那片死亡區域。
    “轟——轟隆隆！”
    一連串驚天動地的爆炸聲驟然響起，火光衝天，濃煙滾滾！山穀仿佛都在顫抖。無數碎石、斷肢殘骸被拋上高空，又如雨點般落下。北玄軍的先頭部隊瞬間被炸得人仰馬翻，陣型四分五裂。慘叫聲、哀嚎聲響徹雲霄，濃烈的硝煙與血腥味彌漫開來，令人作嘔。
    未等後續的北玄軍從爆炸的震駭中反應過來，嶽麓山防線上，神機營的弩炮發出了沉悶的咆哮。碗口粗的弩箭，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精準地射入北玄軍混亂的陣型之中，每一箭落下，都帶起一片血浪與殘肢。
    緊隨其後的，是漫天箭雨，遮天蔽日，將試圖重整隊列的北玄士兵成片射倒。
    王坤在後方透過千裏鏡看到這一幕，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直衝頭頂，臉色瞬間變得鐵青。他預想過蘇寒軍防線的堅固，卻未料到竟是如此銅牆鐵壁，堅不可摧！自己引以為傲的大軍，仿佛一頭撞在了燒紅的鐵板之上，除了頭破血流，別無他法。
    就在北玄軍陣腳大亂，攻勢受挫之際，嶽麓山中路主陣方向，突然傳來驚天動地的喊殺聲。
    “楊再興在此！北玄鼠輩，納命來！”
    楊再興一馬當先，手持瀝泉神槍，率領三千神武鐵騎，如同一柄燒紅的利刃，狠狠鑿入北玄軍混亂的陣型之中！
    “殺！”
    三千鐵騎，同聲怒吼，聲震四野！
    神武鐵騎，皆是百戰精銳，人披重甲，馬裹鐵衣。他們手中的長槍，在陽光下閃爍著森寒的光芒。騎兵們借助戰馬的強大衝擊力，如猛虎下山，僅僅是一個衝鋒，便將當麵的北玄步卒撞得筋斷骨折，血肉橫飛。
    長槍突刺，所向披靡！北玄軍士兵身上的簡陋皮甲，在鋒利的長槍麵前，如同紙糊一般脆弱。隻聽“噗噗”之聲不絕於耳，無數北玄士兵被洞穿胸膛，鮮血如泉湧般噴射而出。戰馬鐵蹄踏過，將倒地的傷兵踩成肉泥。
    楊再興更是如入無人之境，瀝泉神槍在他手中化作一道銀色匹練，盤旋飛舞。每一次槍出，必有一名北玄士兵慘叫倒地。他的槍法大開大合，卻又精妙絕倫，時而如蛟龍出海，橫掃千軍；時而如靈蛇吐信，直取要害。鮮血染紅了他的鎧甲，也染紅了他座下的戰馬，但他眼中的戰意，卻愈發熾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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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擋我者死！”楊再興虎吼一聲，長槍橫掃，瞬間將數名試圖圍攻他的北玄士兵掃飛出去，骨骼碎裂之聲清晰可聞。
    神威鐵騎在他的帶領下，如同在波濤中劈風斬浪的戰艦，硬生生在北玄軍的陣列中撕開一道巨大的口子。所過之處，屍橫遍野，血流成河。濃重的血腥味刺激著每一個人的神經，喊殺聲、兵刃碰撞聲、垂死的哀嚎聲，交織成一曲沙場的死亡悲歌。
    王坤在後方看得目眥欲裂，心膽俱寒。他手中的千裏鏡，幾乎要被他生生捏碎。那支黑甲騎兵，仿佛不是凡間的軍隊，而是一群從地獄中衝殺出來的魔神！
    他引以為傲的北玄大軍，在對方麵前，竟顯得如此脆弱，一觸即潰！楊再興與其麾下鐵騎的凶悍，遠遠超出了他的預料。
    山前的爆炸與箭雨已經讓他的先鋒部隊損失慘重，如今中軍又被楊再興這支生力軍凶狠地撕開一道口子，傷亡正在急劇擴大。北玄軍的士氣，本就因連日來的挫敗和鬥將的失利而低迷，此刻更是雪上加霜，已然有了崩潰的跡象。
    王坤的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他死死盯著戰場，看著自己的士兵在楊再興的鐵蹄下潰不成軍，心中的怒火與驚駭交織。他明白，今日想要一鼓作氣拿下嶽麓山，已然是不可能了。蘇寒軍的防禦之堅固，戰力之強悍，尤其是那楊再興的勇不可當，都給他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
    “鳴金！收兵！”
    良久，王坤從牙縫裏擠出這幾個字，聲音嘶啞，帶著濃濃的不甘。他知道，此刻再打下去，除了徒增傷亡，不會有任何結果。今日的試探，代價太過慘重。
    “當！當！當！”
    淒厲的鳴金聲在戰場上響起，原本還在瘋狂進攻的北玄軍士兵，如聞天籟，又如驚弓之鳥，紛紛開始向後潰退。然而，楊再興豈會輕易放過這個痛打落水狗的機會？他率領神威鐵騎，銜尾追殺，直殺得北玄軍丟盔棄甲，哭爹喊娘。
    直到北玄軍大部退回本陣弓弩的掩護範圍，楊再興才勒住馬韁，望著狼狽逃竄的敵軍背影，發出一聲驚天長嘯，聲震山穀。
    山巔之上，辛棄疾放下千裏鏡，臉上露出一絲微笑。今日一戰，雖未全殲王坤主力，卻也狠狠打擊了北玄軍的囂張氣焰，更摸清了對方的虛實。
    接下來，這北玄南下大軍主力，將會被死死攔在嶽麓山屏障之外，休想寸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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