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章 江南道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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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州,天昊城。
    作為江南道最富庶的州府,這座雄城與北地那被冰雪與戰爭籠罩的蕭索景象,恍若兩個世界。
    寬闊得足以容納八馬並行的青石主道上,來自天南地北的商賈川流不息。馬隊的鈴鐺聲清脆悅耳,身著綾羅綢緞的富家翁與滿臉精明的掌櫃們在茶樓酒肆中高談闊論,空氣裏都仿佛彌漫著金錢與脂粉的香氣。
    城牆高逾十丈,由巨石壘砌,頂端建有敵樓箭塔,氣勢恢宏,一眼望去,便給人一種固若金湯之感。
    都督府,便坐落在這座繁華之城的中心。
    與前線帥帳的簡陋肅殺不同,祁振的府邸內溫暖如春。地上鋪著厚厚的西域地毯,角落裏,一盆獸首炭爐中,上好的銀霜炭正無聲地燃燒著,沒有一絲煙火氣,卻將整個房間烘烤得暖意融融。
    江南道兵馬都督祁振,此刻並非一身戎裝,反而穿著一件寬鬆的雲紋錦袍,正慵懶地斜靠在鋪著虎皮的軟塌上,身形微胖,麵色白淨,不像是久經沙場的大將,倒更像個養尊處優的富貴王侯。
    一名幕僚正躬著身子,畢恭畢敬地向他匯報著從各處傳來的軍情。
    “……西路閻真將軍,已將南荒軍主力壓製於胡馬關內,南蠻龜縮不出,想來是怕了我軍兵威。東路王坤將軍,亦在嶽麓山與敵對峙。至於中路的陳淵將軍……”幕僚頓了頓,回想著十天前收到的消息,繼續道,“已兵臨瀾滄關下,想來破關也隻是早晚之事。總而言之,三路大軍已將那南境之地圍得如鐵桶一般,那蘇寒小兒,已是甕中之鱉。”
    聽到這番波瀾不驚的匯報,祁振端起手邊的一杯熱茶,輕輕吹了吹,發出一聲滿是不屑的嗤笑。
    “鐵桶?甕中之鱉?”他眼皮都未抬一下,語氣尖酸而刻薄,“二十萬大軍,號稱我北玄精銳,出征已兩月有餘,竟被一個乳臭未幹、被貶到南境貧瘠之地的廢物皇子擋住了去路,至今還在關外對峙。這等‘戰績’,他們還有臉寫在戰報上?真是天大的笑話!”
    祁振將茶杯重重往桌上一放,聲音陡然拔高了幾分:“王坤年老昏聵,早已沒了銳氣;閻真徒有虛名,不過一介莽夫;陳淵倒是有些戰功,卻也是個不知變通的蠢物!若是本督親自領軍,隻需五萬兵馬,不出三月,早已踏平南境,將那蘇寒小兒的頭顱,懸於京城城門之上了!”
    字裏行間,是深入骨髓的傲慢與對同僚毫不掩飾的輕蔑。
    幕僚被他這番話嚇得額頭冒汗,不敢接茬,隻得小心翼翼地轉移話題:“大帥,徐州刺史於端大人前幾日派人來問,說……說天氣轉暖,城防巡邏之事,是否需要州府衙役協助……”
    “於端?”祁振一聽到這個名字,臉上的不耐煩之色更重,“一個滿身銅臭、靠著溜須拍馬爬上來的商賈,也配與本督談論軍國大事?讓他管好他那些收稅的破事就行了!徐州的城防,何時輪得到他一個文官來插嘴?!”
    幕僚噤若寒蟬,連聲稱是,再也不敢多言。
    ……
    與都督府的肅殺和奢華不同,徐州刺史府,則更像一個巨大的商行。
    院子裏人來人往,賬房先生們的算盤打得劈啪作響,一派熱火朝天的景象。
    刺史於端此刻正滿麵紅光,親熱地拍著一個年輕人的肩膀。
    “林沐啊林沐,你真是本官的福星!”
    那名叫林沐的年輕人,約莫二十五六歲,麵容俊秀,身材挺拔,一身剪裁得體的綢衫,臉上總是掛著謙卑而精明的笑容,讓人一看便心生好感。
    於端對他顯然是喜愛到了極點,毫不吝嗇自己的讚美之詞:“自從本官將府裏那幾項鹽鐵、絲綢的生意交給你打理,這才短短半年,利潤竟足足翻了兩番!你這腦子,是怎麽長的?”
    林沐誠惶誠恐地躬身道:“皆是大人栽培提攜,小人不過是做了些分內之事,不敢居功。”
    “誒!有功便是有功!”於端滿意地大笑,“本官決定了,從下月起,城內糧稅的核算,也交由你來主理!好好幹,本官絕不會虧待你!”
    這已是天大的信任與提拔。
    林沐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狂喜與感激,再次深深一揖:“小人定為大人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直到於端心滿意足地背著手離開,林沐臉上的謙卑笑容才緩緩消失。
    他轉身向自己的院落走去,每一步都沉穩有力。
    回到房間,關上房門的那一刻,他臉上的所有表情都瞬間褪去。
    那雙原本總是帶著精明笑意的眼睛,此刻變得如鷹隼般銳利,如深潭般冰冷。
    整個人的氣質,也從一個八麵玲瓏的商人,變成了一柄藏於鞘中的絕世凶器。
    他,並非什麽商人林沐。
    他是蘇寒手下,錦衣衛北鎮撫司三大千戶之首——荀明!
    入夜,荀明吹熄了房間的燈火。在確認四周無人之後,他走到床邊,以一種特定的節奏,輕輕敲擊了三下床沿的木板。
    隻聽一聲輕微的“哢”聲,床下的一塊地磚無聲地滑開,露出了一個僅容一人通過的漆黑洞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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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荀明毫不猶豫地鑽了進去,地磚在他身後悄然合攏。
    地道之下,是一間不大的密室。牆上,一幅巨大的、用木炭繪製的地圖,占據了整麵牆壁。那並非尋常的輿圖,而是徐州天昊城極其詳盡的軍事布防圖,城中每一處糧倉、軍械庫、兵營的位置,乃至主要街道的巡邏路線與換防時間,都被用各種顏色的符號,標注得清清楚楚。
    一名身著黑色勁裝的漢子早已在此等候,見到荀明,立刻單膝跪地。
    “大人。”
    “說。”荀明的聲音,與白日裏截然不同,簡短,冰冷,不帶一絲感情。
    “稟大人,已查明。都督府每晚亥時三刻換防,南門守衛最為鬆懈。祁振此人,貪花好色,每晚必在西院的暖閣中飲酒作樂至深夜,屆時身邊隻有四名親衛。城中三大糧商,存糧共計二十七萬石,皆在東城糧倉。另,運河水位昨日上漲三寸,水流平穩,利於行船。”
    一條條細致入微的情報,從那百戶口中簡潔而迅速地匯報出來。
    這張由蘇寒親手布下的無形巨網,在所有人都毫無察覺的情況下,早已將這座所謂的“堅城”,從裏到外,滲透得千瘡百孔。
    荀明聽完匯報,走到那幅巨大的地圖前。他的手指,劃過天昊城那看似高大堅固的城牆,最終,停留在了城東那條貫穿全城,直通大海的運河水道之上。
    他取出一張用藥水浸泡過的特製紙張,提筆,用隻有錦衣衛內部才懂的密語,寫下了一封奏報。
    內容言簡意賅。
    “祁振驕兵悍將,於端貪鄙無能,城防外強中幹,萬事俱備。”
    他將密信卷好,塞入一個細小的蠟丸,而後走到牆角,打開一個暗格,一隻神駿的信鴿正安靜地立在其中。
    將蠟丸綁在信鴿腿上,荀明將其托到密室的通風口,放飛出去。
    看著那隻黑色的信鴿,迅速消失在沉沉的夜色之中,荀明眼中閃過一絲冰冷的殺意。
    他回過頭,重新看向地圖,仿佛已經看到了不久的將來,這座繁華的江南雄城,將會燃起怎樣的衝天烈火。
    “殿下,”他用隻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低聲自語,“您的利劍,隨時可以斬下這顆熟透的果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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