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昊城，南門。
    火光映紅了半個夜空，將城樓上每一名守軍那驚慌的臉，都照得一清二楚。
    李將軍率領的五千援軍，終於抵達了城牆之上。他們的到來，如同一劑強心針，讓原本已經瀕臨崩潰的守軍，暫時穩住了陣腳。
    “弓箭手！壓製！給老子狠狠地射！”
    李將軍拔出佩刀，指著城下那片被火光與黑暗分割得支離破碎的戰場，聲嘶力竭地咆哮著。
    “擂石滾木！都他娘的給老子往下砸！讓他們有來無回！”
    命令被迅速執行下去。一時間，城樓之上箭如雨下，密集的羽箭形成一片片黑色的死亡幕布，朝著城下覆蓋而去。巨大的滾木和擂石，被士兵們合力推下城牆，帶著呼嘯的風聲，重重地砸進那些衝鋒的“敵軍”陣中。
    城下，萬豪立馬於陣前，冷靜地看著眼前這一幕。
    他身後的六千破浪軍，借著夜色和火光的掩護，喊殺聲震天，一波又一波地向城牆發起著看似決絕的衝鋒。但他們的陣型，在靠近城牆箭矢範圍時，總會若有若無地慢下來，被城上傾瀉的火力“恰到好處”地擊退，留下一地的“屍體”，然後迅速重整，再次發起衝鋒。
    整個南門的戰鬥，看起來慘烈無比，實則盡在掌控之中。
    萬豪抬頭，望了一眼那在火光中顯得愈發高大巍峨的城牆。那城牆高達七八丈，牆體堅固，又有重兵把守。他很清楚，僅憑自己這六千人，就算拚光了，也不可能撼動這座堅城分毫。
    他們的任務，本就不是攻城。
    “將軍，”一名副將催馬來到他身邊，臉上帶著一絲焦急，“城裏的援軍到了，火力太猛，弟兄們傷亡不小，再衝下去，恐怕……”
    萬豪沒有說話，隻是側耳傾聽著城內那越來越響的警鍾聲，和那源源不斷向南門匯聚而來的兵馬調動聲。
    他知道，全城的注意力，都已被這片滔天的大火牢牢吸引。
    “差不多了。”他喃喃自語。
    隨即，他轉過頭，對著那名副手，下達了簡短的命令。
    “傳令下去，火力加倍，再衝一輪，務必把戲做足。”
    “然後……”萬豪的眼中，閃過一絲銳利的光芒。
    “放信號！”
    ……
    都督府，宴會廳。
    祁振聽著親信的回報，臉上的笑容愈發得意。
    “哦？李將軍已經帶人頂上去了？城下賊軍攻勢雖猛，卻始終無法靠近城牆？”
    “回大帥，正是！”那親信將領奉承道，“依末將看，賊軍不過是強弩之末，虛張聲勢罷了。有李將軍在，南門固若金湯！”
    “哈哈哈，好！”祁振撫掌大笑，端起酒杯一飲而盡，“一群跳梁小醜，也敢在本帥的地盤上放火？不知死活！”
    就在此時，另一名管家模樣的下人，快步從側門走入，躬身稟報道“大帥，刺史府的林司丞，已將三十萬兩犒軍銀，押送至府外求見。”
    “來得正好！”祁振的心情愈發舒暢，他站起身，伸了個懶腰，“走，隨本帥去看看。也讓你們瞧瞧，於刺史是如何‘深明大義’的。”
    他對著身旁的幾名幕僚和親信，擠了擠眼睛，語氣中充滿了調侃。
    “本帥也要親自提點提點這位林司丞，如今戰事緊張，軍費耗如流水。他刺史府家大業大，可不能隻出這點血就想了事啊。”
    “大帥英明！”
    “於刺史若是聽到，怕是又要肉痛好幾天了！”
    在一片心照不宣的哄笑聲中，祁振在一眾人的簇擁下，向著府外走去。
    ……
    都督府，內府門前。
    荀明端坐於馬上，靜靜地看著眼前那道朱紅色的高大門樓。
    車隊已經停下，幾十輛馬車，將這片不大的空地擠得滿滿當當。
    一名內府衛隊的隊長，正帶著幾分警惕，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林司丞，大帥有令，所有外臣及車馬，一律在此等候。待府中派人清點完畢，自有收條給您。”
    這裏距離祁振日常起居的內府核心地帶，尚有數百步的距離，中間還隔著兩道院牆和數個哨卡。
    若是在此地交接，銀兩入庫，他們這支“護衛”隊伍，便再沒有任何理由，能夠深入府內。
    荀明的眉頭，不易察覺地，微微皺起。
    遲則生變。
    南門的佯攻，拖不了太久。一旦祁振發現南門敵軍隻是虛晃一槍，必然會察覺到不對。
    可若現在動手……
    祁振尚在內府深處，一旦聽到外麵的廝殺聲，必然會第一時間躲藏起來，甚至通過府內密道逃離。
    擒賊先擒王的計策，便會徹底落空。
    這都督府，守衛森嚴，如同一座小小的堡壘。若是讓祁振這條大魚溜了，僅憑他們這八百人，想要在亂軍之中將其找出，無異於大海撈針。
    一瞬間，無數的念頭，在荀明的腦海中閃過。
    他的手，已經不自覺地，按在了腰間的刀柄之上。
    ……
    城東，貨倉區。
    一間彌漫著桐油與麻布氣味的倉庫裏，甘寧正用一塊綢布，慢條斯理地擦拭著他那柄巨大的環首刀。
    刀身在昏暗的油燈下，反射出森然的寒光。
    倉庫的陰影裏，數十名破浪軍的隊率、什長，正屏息凝神地看著他。
    “都記住了嗎？”
    甘寧沒有抬頭，聲音低沉。
    “信號一起，各自帶隊，化整為零。城東的街道圖，你們都已爛熟於心。以最快的速度，解決掉沿途所有巡邏隊和暗哨。”
    他停下手中的動作，抬起眼，虎目之中，殺機四溢。
    “我們隻有一個目標——東門！”
    “你們的任務，不是殺人，是清路！用最快的速度，抵達東門城樓之下！為大軍，清理出一條血路！聽明白了？”
    “明白！”眾人齊聲低喝。
    甘寧滿意地點了點頭，他將擦拭幹淨的佩刀緩緩歸鞘，然後站起身。
    “帶好你們的家夥。”
    他的目光，掃過那些裝滿了“瓷片雷”的木箱。
    “然後，去告訴手下的弟兄們……”
    甘寧的嘴角，咧開一個嗜血的笑容。
    “準備開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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