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6章 拉墊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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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臨山鎮的鎮民們望著車板上的火油,眼中俱是露出絕望。
    病重的都死了。
    不管是自己病死的,還是被治死的,俱是沒能留下全屍。
    今天去世的人中,有一個叫大勇的,雖病了,卻還能活蹦亂跳,不想一碗藥下去,直接兩腿一蹬人沒了。
    鎮上有些年輕人也是讀過書的,腦子比旁人聰明些,目露悲痛之餘,咬著牙上前問差役,“鎮上的大夫醫術一般,小人不才是個童生,可否去別的鎮上找大夫?”
    差役提著刀對準他,“速速後退,莫要多言。”
    “我認識別的鎮上的大夫,極擅治療腹瀉之症,還請通融一二。”
    書生捏著一個錢袋子,悄悄往前頭遞。
    長刀迎麵朝他揮來。
    錢袋子裏的碎銀子散落一地,一縷頭發輕飄飄落在上頭。
    若非書生身後的長輩抱著他後退,此時斷的就該是他的脖子。
    “你,你們!”書生指著眾差役,“你們這是要草菅人命!”
    為首的差役冷冷瞧著他,眸中冰寒,“要麽現在就死,要麽賭這幾日病好活命,你們自己選擇。”
    “若是想死,簡單的很,現在就上前來。”
    臨山鎮的鎮民對視一眼,絕望的後退。
    “回家吧,死家裏的宅子裏去,不喝藥了。”
    於他們而言,鎮上的大夫和差役是一夥的,都是劊子手。
    差役們望著鎮們散去,暗自舒了一口氣。
    老實回去就行。
    他們也沒多少人,若是鎮民們強行衝出來,他們還真不好攔。
    到了第二日,沒喝藥的村民們挨不住,又死了幾個,他們的家人默默垂淚,卻不再將人抬到牌坊那焚燒。
    而喝了藥的鎮民們,也死了三分之一。
    鎮子的人出現了兩極分化。
    一部分麻木著,絕望等死。
    還有一部分暗中聯絡起來,預謀衝破柵欄關卡,逃出去謀一條生路。
    “伸頭一刀縮頭一刀,左右都是個死,莫不如放手一搏,求一線生機。”
    “對,劉公子說的極是,晚上衝關時,我跑第一個,就算衝不出去,也要拉一個墊背的!”
    尚有餘力的鎮民們捏著手裏的菜刀,“若能跑出去,咱們跑去縣城吧,問問縣太爺到底是個什麽意思?”
    “對,秦騁這個奸人,害死了我娘子與孩子,我要他賠命!”
    他們隻想活下去,不想成為被犧牲的那個。
    泥人也有血性!
    ......
    子夜,萬籟俱靜,整個臨山鎮傳出絲絲縷縷的嗚咽聲,讓本就荒涼的鎮子越發瘮人。
    輪值的差役守在牌坊前,打著哈欠,卻不敢睡。
    一人打開水囊喝了一口,眼角餘光卻瞥見前頭似有光亮。
    定睛一看,卻是一把把菜刀,在月光下泛著寒光。
    差役全身陡然一激靈,瞬間清醒過來,大喊道,“快起來,快起來!”
    差役們也知這趟差事不好幹,是以這幾日都沒睡熟,聞言紛紛爬起來。
    眼見鎮民們拿著刀砍柵欄,暴吼道,“你們不要命了?”
    “誰再砍,就砍誰的手!”
    “來啊,砍啊,一起來砍!”
    鎮民們心中怒火滔天,舉著菜刀胡亂砍著。
    毫無章法,但勝在人多。
    不一會兒,高大的柵欄在兩麵刀擊之下轟然倒塌。
    敵眾我寡。
    差役們提著刀,卻反而不敢上前。
    隻能色厲內荏道,“速速回去,否則秦縣令必將治你們的罪!”
    “想想你們的父母親人,你們若敢私逃,必將......”
    有鎮民舉著刀衝上來,“他們都死啦!”
    “他們都死啦,我一個人活著還有什麽意思?來啊,殺啊!”
    此人說著,衝向了最前頭的差役。
    “啊!”
    那差役被菜刀砍中肩胛骨,嚎叫一聲,手中長刀竟是沒拿住,跌跌撞撞後退了幾步。
    一旁的差役上前護住他,抬手砍向鎮民。
    與此同時,臨山鎮的鎮民們也衝了上來!
    雙方陷入鏖戰。
    赤色的溪流蜿蜒。
    不斷有人倒下。
    就在這時,一隊騎兵衝了過來。
    “住手!”
    “郭大人到!”
    差役們急急後退尋求庇佑,鎮民們殺紅了眼根本不聽,郭翌的人帶著騎兵們,將鎮民們挨個製住。
    為首的差役也不知郭大人是何人,但見穿著鎧甲的軍士自以為來了救兵,立刻朝為首之人諂媚道,“大人可是縣令大人尋來的救兵?”
    “這些個鎮民不肯留在鎮中治病,幸虧大人趕來,否則我等生死未卜。”
    郭小豹冷哼一聲,壓根不搭理他,轉而對鎮民們道,“我們乃陛下欽點的欽差郭翌郭大人麾下,爾等有何冤屈,等郭大人到了即可言明。”
    鎮民們略清醒過來,見他們是軍士,更是惶恐害怕。
    人群後頭,一書生站了出來,拱手問道,“敢問郭大人是哪一府的官員?”
    據他所知,興越府能調動軍隊的大人裏,似乎沒這一號人物。
    “郭翌,陛下親點來查山洪一案的欽差。”
    書生大喜過望,“我臨山鎮人人都有冤屈,敢問郭大人何時能到?”
    說著,又麵露難色,“隻是我們之中多患有病症......”
    “莫慌!”
    正說話間,卻見一人打馬自夜幕中衝出。
    銀色盔甲,在月光下泛著光彩,好似長劍出鞘,自帶鋒芒。
    “郭大人就在後頭,薛神醫明日一早也可抵達臨山鎮,定會治好你們!”
    “多謝這位大人!”
    等一人一馬上前,這書生卻忽然問道,“敢問,您可是明王?”
    也不等盛昭明回答,他已是彎了膝蓋往下跪,“小人見過......”
    “莫要隨意亂喊!”
    盛昭明翻身下馬,一把將人拽了起來,“我乃郭大人的屬下,姓謝!”
    嘴上雖這麽說著,盛昭明卻是心頭一緊。
    他都穿了鎧甲,戴了麵罩了,怎麽還能被人認出來?
    書生麵色泛紅,連連拱手道歉,“對不住,對不住,我曾去嘉安府境內聽書,那茶樓掛了明王抗擊海寇的畫像,如同您這樣,一身銀色鎧甲,這才認錯了......”
    說著,又去看鎧甲上的花紋。
    分明與畫像上的一樣啊。
    盛昭明:“......”
    失策了。
    早知道穿常服得了。
    “無礙,郭大人就在後頭,你先幫著安撫鎮民,莫要再做無謂的打鬥。”
    “是。”
    書生走了幾步,又回頭問,“我們能活嗎?”
    “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