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道理。
    王翦縱橫沙場幾十年，從屍山血海裏爬出來，什麽難纏的對手沒見過？狡猾如狐的，凶狠如狼的，堅韌如石的......可像眼前這位南蠻王這麽...嗯，特別的，他還真是頭一回碰上。
    天剛蒙蒙亮，昨夜的血腥味還沒散盡，山坳裏秦軍營地剛剛恢複了些秩序。
    傷兵在哀嚎，夥夫在埋鍋造飯，巡邏的士兵踩著泥濘和屍骸，警惕地注視著四周的密林。
    王翦站在一處臨時搭起的高台上，揉了揉有些發脹的太陽穴，旁邊的蒙武也是一臉疲憊，眼眶下帶著淡淡的青黑。
    “將軍，斥候回來了，東南方向發現大批蠻兵蹤跡，看旗號，是那個南蠻王的主力。”蒙武沉聲匯報，聲音帶著一絲沙啞。
    王翦“嗯”了一聲，目光投向東南方向的山口，那裏還籠罩在清晨的薄霧之中。
    “有多少人？”
    “黑壓壓一片，怕是不下兩三萬，幾乎是傾巢出動了。”蒙武皺著眉，“看樣子是衝著咱們來的。”
    “嗬。”王翦嘴角扯動了一下，也不知道是想笑還是別的，“傾巢出動？他倒是看得起我們。”
    話音剛落，遠處山口的薄霧中，就傳來了雜亂的號角聲和震天的喊殺聲！
    那聲音，與其說是軍隊的號角，不如說是一群野獸在嘶吼，毫無章法，卻透著一股子原始的瘋狂。
    緊接著，黑壓壓的人潮就從山口湧了出來！
    為首一人，騎著一匹矮腳的南越馬，身上披著不知什麽野獸皮毛製成的“甲胄”，頭上插著五顏六色的羽毛，手裏揮舞著一根鑲嵌著獸牙的巨大骨棒。
    他身後跟著密密麻麻的南蠻士兵，大多赤裸著上身，臉上塗抹著奇怪的油彩，手裏拿著五花八門的武器，長矛、彎刀、弓箭、甚至還有削尖的木棍和打獵用的叉子...
    整個隊伍亂糟糟的，像是一窩被捅了的馬蜂，一邊往前衝，一邊發出意義不明的嚎叫。
    “...”蒙武看著這陣仗，嘴角抽了抽，半天沒說出話來。
    這就是南越最強的部落？就這？
    秦軍營地前的空地上，早就嚴陣以待的秦軍士兵們，看著對麵衝過來的這群“烏合之眾”，也是一臉古怪。
    不少年輕士兵臉上露出了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
    “將軍，這...”一個百將忍不住看向蒙武。
    蒙武瞪了他一眼：“看什麽看！結陣！保持警惕！”
    “諾！”
    秦軍陣列紋絲不動，盾牌如牆，長戈如林，一股肅殺之氣彌漫開來，與對麵那混亂的蠻族隊伍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南蠻王衝到秦軍陣前百步左右的距離，勒住了馬。
    他看著對麵那如同鋼鐵長城般的秦軍方陣，心裏其實是有點發怵的。
    中原軍隊的威名，他還是聽說過的。
    但轉念一想，田茲不是說了嗎？秦軍勞師遠征，水土不服，而且他們是從沼澤過來的，肯定疲憊不堪！再加上自己這邊有“國運爭霸”加持，說不定真能打贏！
    想到國運，南蠻王又瞅了瞅自己腦海裏那個隻有他能看到的麵板。
    秦國六千八，自己五百四...嗯，差距是有點大，但萬一呢？萬一打贏了，是不是就能搶點過來？哪怕搶個零頭呢？
    這麽一想，南蠻王膽氣又壯了幾分。
    他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對著秦軍陣營扯著嗓子就吼了起來，用的是半生不熟的中原話，調子怪異：“喂！對麵的秦人聽著！俺乃南越之主，南蠻大王！你們無故犯我疆土，毀我家園！識相的，趕緊放下武器投降，爺爺我還能饒你們一條狗命！不然，等爺爺我發起火來，把你們統統剁碎了喂狗！”
    他吼得聲嘶力竭，脖子上的青筋都爆起來了。
    身後的蠻兵們也跟著怪叫起哄，揮舞著武器，敲打著盾牌，聲勢倒是挺唬人。
    高台上，蒙武聽得直翻白眼：“將軍，這家夥...”
    王翦卻像是沒聽見一樣，隻是饒有興致地看著南蠻王和他身後那群亂糟糟的兵。
    “你看他那身皮毛，像是熊皮，又不太像，南邊還有熊嗎？”
    蒙武：“...”將軍，現在是討論這個的時候嗎？
    南蠻王在陣前唾沫橫飛地叫罵了半天，什麽難聽罵什麽，把他知道的所有中原髒話都用上了，嗓子都快喊啞了。
    可對麵的秦軍，就跟聾了一樣，一點反應都沒有。士兵們依舊麵無表情地站著，連眼神都沒往他這邊多瞟一眼。
    高台上的那個老頭子，更是連看都沒看他，好像在跟旁邊的人討論什麽？
    這下南蠻王真有點掛不住了。
    他娘的！這是瞧不起誰呢？！
    老子好歹也是一方霸主！帶著幾萬大軍來跟你們決戰！你們就這態度？！連個出來答話的都沒有？！
    南蠻王感覺自己的臉被打得啪啪響，一股邪火噌噌往上冒。
    難道秦軍真是一群軟蛋？隻敢躲在營地裏不敢出來？
    對！一定是這樣！他們怕了！他們肯定是被咱們南越勇士的氣勢嚇破了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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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念頭一起，南蠻王頓時又興奮起來。
    他覺得田茲說的對！秦軍就是外強中幹！隻要自己再加把勁，肯定能把他們嚇尿！到時候，打敗了這支秦軍主力，那國運值，還不是嘩嘩地往上漲？！
    “大王！跟他們廢什麽話！直接衝過去，殺光他們！”旁邊一個性急的頭領忍不住喊道。
    “對！衝進去！搶光他們的糧食和女人！”
    “殺啊！”
    南蠻王被手下這麽一拱火，更是熱血上頭。
    既然你們不出來，那就別怪老子不客氣了！硬的不行，老子來陰的！
    他惡狠狠地瞪著秦軍營地，大手一揮，發出了一個陰惻惻的命令。
    “放毒！”
    隨著他一聲令下，後方的蠻兵隊伍裏一陣騷動。
    幾十個扛著古怪陶罐、背著長長吹筒的蠻兵被推到了前麵。
    他們打開陶罐的蓋子，裏麵似乎裝著黑乎乎的粘稠液體，散發著一股刺鼻的怪味。
    還有些人則從腰間的獸皮袋裏掏出一些五顏六色的粉末，小心翼翼地往吹筒裏裝著。
    秦軍陣中，士兵們立刻警覺起來。
    雖然不知道對方要幹什麽，但看那架勢，肯定不是什麽好東西！
    “盾牌！舉高！”
    “注意防護！”
    軍官們的口令聲此起彼伏。
    高台上，王翦的目光也終於從南蠻王身上移開，落在了那些準備“放毒”的蠻兵身上。他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
    南越瘴癘之地，毒物盛行，這一點他早有預料。
    “蒙武，這是要放毒啊。”
    蒙武眯著眼睛仔細觀察：“看不太清...好像有煙熏，也有吹箭...家夥事還挺雜。”
    “哼，”王翦冷哼一聲，臉上看不出什麽表情，“雕蟲小技。”
    他看著那些蠻兵開始手忙腳亂地點燃陶罐裏的東西，或者舉起吹筒對準秦軍陣營，嘴角勾起一絲冷冽的弧度。
    想用毒？
    那就讓你們見識見識，什麽叫專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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