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眼看就要演變成君臣反目，“翁婿成仇”的鬧劇，就這麽被嬴啟三言兩語，加上王淑婉的神助攻，給消弭於無形。
    殿內的氣氛，從劍拔弩張，變成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尷尬。
    王翦站在那兒，一張剛毅的俊臉紅了又白，白了又紅，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放。
    他偷偷瞥了一眼自己的孫女，王淑婉也正好奇地打量著他，四目相對，王翦趕緊把頭扭到了一邊，感覺臉上燒得慌。
    這叫什麽事兒！
    嬴政倒是恢複了那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模樣，他走到王翦身邊，用胳膊肘捅了捅他，擠眉弄眼地低聲道：“怎麽樣，老王？朕就說吧，這小子不好對付。”
    “你看，現在連你孫女都站他那邊了。”
    王翦的臉更黑了，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閉嘴。”
    嬴啟看著這兩個活寶一樣的老頭，心裏又好氣又好笑。
    他清了清嗓子，把話題拉回了正軌。
    “好了，既然國公沒有異議了，那此事就這麽定了。”
    他一錘定音，目光掃過三人，那意思很明顯，誰也別再給我整幺蛾子。
    嬴政和王翦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裏看到了一絲無奈。
    沒辦法，兒子長大了，翅膀硬了，管不住了。
    “錦衣衛那邊，朕自會安排。”嬴啟踱了兩步，繼續說道，“至於打更人的護衛人選，此事非同小可，朕得親自和他們談談。”
    說著，他對殿外侍立的內侍官吩咐道：“去，傳朕旨意，讓打更人衙門的艾歐裏亞，即刻來章台宮見朕。”
    “喏。”內侍官領命，小跑著去了。
    打更人衙門。
    這個名字，還是嬴啟親自給起的。
    他覺得，這些聖鬥士們，不就是在黑夜裏守護光明的“打更人”嗎？既貼切，又低調。
    艾歐裏亞他們對這個名字倒是沒什麽意見，反正隻是個稱呼，隻要住的地方夠大，管飯就行。
    殿內，在等待艾歐裏亞的間隙裏，氣氛又變得有些古怪。
    嬴政坐不住了，他湊到嬴啟身邊，小聲問道：“哎，啟兒，你找的那個什麽……艾歐裏亞，靠不靠譜？朕可跟你說，這一路上，朕跟老王可不想帶個拖油瓶。”
    王翦也豎起了耳朵，雖然嘴上不說，但心裏想的跟嬴政一模一樣。
    “父皇放心。”嬴啟的表情很平靜，“他的實力，您和國公加在一起，也未必是他的對手。”
    “嘿！你這臭小子怎麽說話呢！”嬴政眼睛一瞪。
    王翦的眉頭也皺了起來，他承認這小子有點神神叨叨，但說自己和老趙聯手都打不過一個護衛？這也太瞧不起人了。
    就在這時，殿外傳來一聲通報。
    “啟稟陛下，打更人艾歐裏亞，奉旨覲見！”
    話音剛落，一個高大健碩的身影，就大步流星地從殿外走了進來。
    來人一身尋常的勁裝，金色的短發在陽光下熠熠生輝，那張英俊的臉上，帶著一種爽朗而充滿活力的笑容。
    他一進殿，整個大殿的空氣似乎都變得明快了幾分。
    “陛下，你找我？”艾歐裏亞走到殿中，很自然地行了個撫胸禮，這是他們聖域的禮節，嬴啟特許的。
    “嗯。”嬴啟點了點頭，指了指旁邊的嬴政和王翦，“給你介紹一下，這兩位，是我的父親，和王翦國公。”
    艾歐裏亞的目光掃了過去，他早就聽說過這兩位大秦的傳奇人物，眼中流露出一絲好奇和尊敬。
    “久仰大名。”他爽快地笑道。
    嬴啟開門見山，將事情的來龍去脈簡單說了一遍。
    “……事情就是這樣。”他看著艾歐裏亞，“朕的父親和國公，要去遊曆天下。”
    “朕需要一位最頂尖的戰士，在暗中保護他們的安全，以應對那些常理之外的威脅。”
    “這個任務，朕想交給你。”
    嬴啟話音剛落，艾歐裏亞的眼睛，瞬間就亮了。
    那亮度，比他頭上的金毛還要耀眼。
    遊曆天下？
    跟著傳說中的始皇帝和武成侯？
    去那些地圖上隻畫了個大概輪廓的遙遠國度？
    這……這不比天天待在鹹陽城裏，對著那些圖紙發呆有意思多了？！
    “沒問題！”艾歐裏亞想都沒想，一拍胸脯，答應得比誰都幹脆，“這事包在我身上！”
    他這副過於熱情的模樣，反倒讓嬴政和王翦愣了一下。
    這小子，怎麽感覺比我們還興奮？
    嬴啟對此早有預料，他繼續問道：“你走了，鹹陽這邊怎麽辦？聖域的重建，還有城中的防務，總得有個人坐鎮。”
    “這個陛下放心！”艾歐裏亞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我讓穆來這邊就行。”
    “那家夥性子穩，腦子又好，守家最合適不過了。”
    “我再帶上幾個青銅的小子，一路上跑個腿，探個路，還能讓他們長長見識，一舉多得！”
    好家夥，連人手都安排好了。
    嬴啟滿意地點了點頭。
    這個艾歐裏亞，看著大大咧咧，心思倒還挺細。
    “既然如此，那就這麽定了。”
    事情談妥，艾歐裏亞的好奇心就上來了。
    他走到嬴政和王翦麵前，上上下下地打量著他們，那眼神，像是在看什麽珍稀動物。
    “你們……真的要去羅馬？我聽說那裏有個鬥獸場，挺好玩的。”
    嬴政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清了清嗓子，端起太上皇的架子：“不錯。”
    “朕要去看看，那邊的皇帝，是不是也跟朕一樣。”
    王翦則是不動聲色地觀察著艾歐裏亞。
    他從這個金發年輕人的身上，感覺到了一種極為內斂，卻又浩瀚如海的力量。
    那是一種純粹的，爆炸性的能量，和他自己這種從屍山血海裏磨礪出來的殺氣，截然不同。
    是個高手。
    這是王翦心裏得出的結論。
    艾歐裏亞似乎感覺到了王翦的審視，他嘿嘿一笑，對著王翦伸出了手。
    “王將軍，我聽說你是這個時代最強的戰士，以後路上，還請多多指教。”
    王翦看著那隻伸過來的手，愣了一下。
    在大秦，可沒有握手這種禮節。
    但他還是伸出手，和艾歐裏亞握在了一起。
    兩隻手掌握住的瞬間，王翦的臉色微微一變。
    他感覺自己握住的，不是一隻手，而是一座沉寂的火山。
    而艾歐裏亞的臉上，也閃過一絲訝異。
    他感覺自己握住的，也不是一隻手，而是一柄藏在鞘中的絕世凶兵。
    兩人眼中同時迸發出一絲戰意，手上的力道，也不自覺地加重了幾分。
    旁邊的嬴政看得眼皮直跳，這怎麽剛見麵，就要掰上腕子了？
    嬴啟在一旁看著，卻沒阻止。
    他知道，對於真正的戰士來說，這才是最直接，最有效的交流方式。
    最終，還是艾歐裏亞先鬆開了手，他甩了甩手腕，哈哈大笑起來。
    “厲害！將軍果然名不虛傳！”
    王翦也收回了手，那張一直緊繃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極淡的，可以稱之為笑意的表情。
    “你也不差。”
    好了，這下是真的沒問題了。
    看著這三個畫風迥異，卻又莫名和諧的“旅行團”成員，嬴啟忽然覺得，自己或許不用那麽擔心了。
    這趟旅程，對那兩個憋了幾十年的老家夥來說，也許……會非常，非常的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