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女……臣女闖下大禍了！請陛下降罪！”扶蘇聽得心驚肉跳，他看著跪在地上的孟巧兒，又看了看那台冰冷的機器，臉上滿是擔憂。
    “皇弟，此事非同小可，這妖……這機器，竟能傷人於無形，還是先將其銷毀為好！”嬴啟沒有理會他們。
    他隻是靜靜地聽著，臉上的笑意，卻越來越濃，越來越燦爛。那是一種發自內心的，純粹的，不加掩飾的狂喜！
    他甚至忍不住，仰起頭，發出了一聲暢快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這笑聲，把所有人都給笑蒙了。
    李斯一臉呆滯。
    扶蘇滿眼困惑。
    跪在地上的孟巧兒，更是緩緩抬起頭，茫然地看著這個行為舉止完全不合常理的皇帝。
    瘋了？陛下該不會是被那妖物衝撞了，失心瘋了吧？
    嬴啟笑夠了，他彎下腰，親手將孟巧兒扶了起來。
    “降罪？朕為什麽要降你的罪？”他看著孟巧兒那雙寫滿了“我不理解”的眼睛，拍了拍她的肩膀，那力道，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激動。
    “你不是闖了禍，你是立下了天大的功勞！”
    “功……勞？”孟巧兒徹底傻了。嬴啟沒有再解釋，他轉身大步走到院子角落，那裏還堆著半筐黑乎乎的石頭。
    他隨手拿起一塊，那石頭在他白皙修長的手中，顯得格外醜陋。可嬴啟看著它，眼神卻像是在看什麽絕世珍寶。
    “毒煙？禍石？”他掂了掂手裏的石頭，嘴角的笑意怎麽也藏不住。
    “不，你們都錯了。”
    他轉過身，麵向眾人，聲音朗朗，傳遍了整個院子。
    “這，不是禍石。”
    “這是大秦的未來！”
    “這是能讓黑夜亮如白晝的光明之源！是能讓鋼鐵自己動起來的力量之本！”
    “它的名字，叫‘煤’！”
    煤？這是什麽東西？
    在場的所有人，包括李斯和扶蘇，腦子裏都冒出了一個大大的問號。
    他們隻知道，這東西燒起來，氣味難聞，能把人熏個半死。
    怎麽到了陛下的嘴裏，就成了什麽“光明之源”“力量之本”了？
    嬴啟看著他們那副茫然的表情，心裏樂開了花。
    他知道，自己跟他們解釋不清什麽叫工業革命，什麽叫蒸汽時代。
    但他可以讓他們親眼看到。至於那三百多個暈倒的百姓……嬴啟瞥了一眼那台安靜下來的發電機。
    他大概能猜到，這台初代發電機，沒有任何屏蔽和穩定措施，啟動的瞬間，產生的強電磁場和大量臭氧，直接作用在了人體上。
    這種感覺，大概就像是普通人被一個高階法師，迎麵甩了一個範圍性的“精神衝擊”外加“窒息術”。
    死不了人，但當場暈過去，醒來後頭昏腦脹，是免不了的。
    “至於那些暈倒的百姓。”嬴啟的聲音再次響起，將眾人的思緒拉了回來，“並非此物害人，而是……此物初生，其‘氣’過盛，衝撞了凡人之軀罷了。”
    “就如同初生的麒麟，其威勢會讓百獸俯首，一個道理。”
    這個解釋，神神道道的，但大秦的百姓們，吃這一套。
    眾人一聽，原來是神物的威勢太強，凡人承受不住，頓時，眼中的恐懼就變成了敬畏和好奇。
    扶蘇看著自家皇弟那副胸有成竹的模樣，又看了看旁邊一臉崇拜地看著皇弟的孟巧兒，心裏忽然覺得……自己好像，有點多餘？
    “來人！”嬴啟高聲下令。
    “將北山那片區域，立刻給朕封鎖起來！劃為禁區！派重兵把守！”
    “將院中所有‘煤石’，全部運進宮裏！”
    “還有！”他最後看向孟巧兒，那眼神，亮得驚人，“巧兒姑娘，從今日起，你便是大秦工部的女官！官拜少府令！專門負責此事！朕要你，在最短的時間內，讓鹹陽城，亮起來！”
    整個院子，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被嬴啟這最後一道命令，給震得七葷八素。
    孟巧兒自己，徹底僵在了原地，她張著嘴，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扶蘇在一旁，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卻又把話咽了回去。
    他看著自己的弟弟，心裏忽然湧起一種極其複雜的情緒。
    這個皇弟，似乎總是在做一些驚世駭俗，離經叛道的事情。
    可偏偏，每一次，都讓人無法反駁。
    少府令？一個女子，封了少府令？這品秩，幾乎與九卿平齊了！
    李斯感覺自己的腦子嗡嗡作響，比剛才那發電機鬧出的動靜還大。
    他想開口勸諫，說這不合祖製，說這會引來朝堂震動。
    可他看著嬴啟那張寫滿了“朕意已決，誰勸誰死”的臉，又看了看旁邊一臉懵圈，連謝恩都忘了的孟巧兒，最後看了看自家那個似乎覺得這一切理所當然的大殿下扶蘇。
    算了。
    李斯默默地把到了嘴邊的話，又給咽了回去。
    心累。
    這大秦的朝堂，遲早要被陛下玩出花來。
    嬴啟可不管他這個丞相在想什麽，他現在興致高得很。
    他走到那台熄了火的發電機旁邊，像撫摸情人一樣，輕輕拍了拍它冰冷的金屬外殼。
    “是個好東西，就是脾氣爆了點。”他轉頭，看著還跪在地上的孟巧兒，那眼神，像是個發現了寶藏的獵人。
    “起來，別跪著了。”
    “你又不是什麽墨家罪人，你是大秦的少府令，是朕的工程師。”
    “見了朕，不用跪。”孟巧兒被扶蘇攙扶著，踉踉蹌蹌地站了起來，她的大腦依舊是一片空白，隻是下意識地重複著：“工程師……？”
    “對，工程師。”嬴啟笑了笑，覺得這個詞用起來格外順口。
    他大手一揮，對周圍的禁軍下令：“把這些‘煤石’，都給朕小心地運回宮裏去！記住，是‘小心’！誰要是磕了碰了，朕拿他是問！”
    禁軍們麵麵相覷，看著地上那些黑不溜秋，髒兮兮的破石頭，滿臉的不可思議。
    運這玩意兒？還要小心？
    這玩意兒比金疙瘩還金貴？
    可皇帝的命令，沒人敢違抗。一群膀大腰圓的禁軍，苦著臉，小心翼翼地，像是捧著一堆易碎的琉璃一樣，將那些煤塊搬上了車。
    那場麵，要多滑稽有多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