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兩種截然不同的力量在官道中央轟然對撞，卻詭異地沒有發出太大的聲響。
    金色的氣焰如同烈日熔金，熾熱、霸道、充滿了生命的氣息。
    血色的霧氣則像是九幽深淵裏爬出的陰魂，陰冷、詭秘、帶著腐蝕萬物的死意。
    一冷一熱，一生一死。
    兩股力量相互傾軋，相互湮滅，形成了一片扭曲的真空地帶。
    狂風以那片區域為中心，向著四麵八方呼嘯開來。
    官道兩旁的樹木被吹得向後彎折，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飛沙走石，迷得人睜不開眼。
    嬴政下意識地抬起手臂擋在麵前，另一隻手死死地拉住韁繩，才沒讓胯下的戰馬驚得跳起來。
    他眯著眼睛，試圖看清風暴中心的戰局，可那裏的光線和空氣都扭曲得不成樣子，隻能看到一金一紅兩個模糊的光團在瘋狂糾纏。
    這已經超出了他一生征戰的認知。
    這不是武功。
    這是神魔之爭。
    “老王！”他忍不住扭頭，衝著身邊的王翦大喊，“這到底是什麽鬼東西！”
    王翦沒有回答。
    他那張年輕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某種混雜著震撼與狂熱的情緒。
    他的眼睛一眨不眨，仿佛要將那兩個光團的每一個動作都刻進腦子裏。
    他握著劍柄的手在微微顫抖。
    那不是恐懼。
    那是壓抑不住的，想要拔劍加入其中的衝動。
    作為一名將帥，他畢生追求的，就是最有效率的殺人方法。
    可眼前這兩個人展現出的，是純粹的，不講道理的，極致的破壞力。
    這讓他感到了一種發自靈魂的戰栗。
    場中，艾歐裏亞的咆哮聲如同滾雷。
    “就這點本事嗎？像個蚊子一樣嗡嗡嗡的，煩死人了！”
    他那身黃金聖衣上，此刻已經不再是完美無瑕。
    一層淡淡的，如同鐵鏽般的暗紅色斑點，附著在光潔的甲胄表麵，發出“滋滋”的輕響，冒著微不可聞的青煙。
    卡特琳娜的身影，已經完全融入了那片血霧之中，根本無法捕捉。
    她沒有再和艾歐裏亞硬碰硬。
    那片血霧就是她的領域。
    在霧中，她的速度、她的感知、她的力量，都得到了極大的增幅。
    而對艾歐裏亞來說，這片霧氣就像是跗骨之蛆。
    它無孔不入，帶著刺骨的陰寒，不斷侵蝕著他體表的“小宇宙”氣焰，同時，一種甜膩中帶著腐敗的奇異香氣，正試圖鑽進他的鼻腔，擾亂他的心神。
    “嘻嘻……小獅子，你聞到了嗎？”
    卡特琳娜的聲音，仿佛從四麵八方同時傳來，帶著一種蠱惑人心的魔力。
    “這是我鮮血的味道，香嗎？很快，你就會習慣的，然後……你就會愛上它，成為我的一部分。”
    “少在那裏裝神弄鬼！”
    艾歐裏亞一聲暴喝，金色的氣焰猛然暴漲，暫時將周圍的血霧逼退了幾分。他根本不理會對方的言語挑釁，雙拳之上，金色的電光再次凝聚。
    “我不管你是什麽東西！在我的拳頭麵前，一切都是虛妄！”
    然而，就在他準備再次揮拳的瞬間，異變陡生。
    那片原本隻是飄忽不定的血霧，竟猛然收縮，凝聚。
    刹那間，成千上萬根比牛毛還細的血色尖刺，從霧氣中憑空生成，如同一個巨大的血色刺蝟，從四麵八方，無死角地紮向艾歐裏亞！
    這一招，陰毒，狠辣，避無可避！
    “不好！”
    遠處的王翦，瞳孔猛地一縮。
    嬴政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鐺鐺鐺鐺鐺鐺——！”
    一陣密集到幾乎連成一片的金屬撞擊聲，驟然響起。
    那聲音，就像是有人用一把鐵砂，狠狠地潑在了一麵銅鑼上，刺耳得讓人牙酸。
    艾歐裏亞整個人都被那片血色的尖刺風暴給淹沒了。
    他就像是驚濤駭浪中的一葉金色扁舟，承受著來自四麵八方的瘋狂衝擊。
    “哈哈哈！你的龜殼不是很硬嗎？我倒要看看，你能撐到什麽時候！”卡特琳娜瘋狂的笑聲在空中回蕩。
    嬴政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他不是擔心艾歐裏亞會輸，而是這種打法，太憋屈了！
    堂堂正正的戰士，竟然被這種陰險詭譎的招數困住，像個靶子一樣挨打，這簡直是對力量的侮辱！
    “豈有此理！”他一拳砸在馬鞍上。
    “別急。”
    王翦的聲音，卻出乎意料地冷靜。
    “你看。”
    嬴政順著他的目光看去。
    隻見那片血色風暴的中心，金光非但沒有減弱，反而愈發地熾烈，愈發地刺眼。
    “你這種偷偷摸摸的把戲……”
    艾歐裏亞的聲音，從風暴中心傳出，低沉，平靜，卻帶著一種風雨欲來的壓迫感。
    “……到此為止了。”
    話音落下的瞬間。
    一道光。
    一道純粹到極致，耀眼到極致，仿佛要將天地都劈開的金色閃電，毫無征兆地從那片血色風暴的中心，衝天而起！
    “閃電……光牙！”
    那不是拳，也不是掌。
    那是艾歐裏亞將自身的小宇宙，壓縮到了極致，然後以最純粹，最直接的方式，向著四麵八方，轟然釋放！
    轟隆——！
    整個世界，在這一刻仿佛失去了所有的聲音和顏色，隻剩下那一片無盡的白。
    嬴政和王翦被那強光刺得雙眼劇痛，眼淚直流，不得不死死閉上眼睛，扭過頭去。
    胯下的戰馬更是發出一聲淒厲的悲鳴，人立而起，險些將他們掀翻在地。
    這光芒來得快，去得也快。
    當嬴政和王翦終於能再次睜開眼睛時，他們呆住了。
    官道之上，血霧、尖刺、風暴，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
    取而代代之的，是一個以艾歐裏亞為中心，直徑超過二十丈的巨大圓形深坑。
    坑內的泥土，盡數化為了焦黑的晶體，在陽光下反射著詭異的光。
    而艾歐裏亞，就靜靜地站在坑洞的正中央。
    他身上的黃金聖衣，光潔如新，之前沾染的那些血色鏽跡，已經蕩然無存。
    他緩緩抬起頭，那雙金色的瞳孔中，再也沒有了之前的半分玩鬧，隻剩下屬於黃金聖士的，冷漠與威嚴。
    他的目光，鎖定在百步之外。
    卡特琳娜半跪在一棵被攔腰截斷的大樹旁，渾身都在冒著青煙。
    她那身裁剪合體的皮甲，已經變得破破爛爛，左邊的肩膀上，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正在不斷冒出黑氣，阻止著傷口的愈合。
    她的一隻手撐著地，正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一縷鮮血，從她的嘴角緩緩滑落。
    敗了？
    嬴政心中剛閃過這個念頭。
    “咯……咯咯咯……”
    卡特琳娜忽然發出了一陣低低的，如同夜梟般的笑聲。
    她緩緩抬起頭，那雙藍色的眼睛裏，非但沒有恐懼和絕望，反而燃燒著一種更加瘋狂，更加嗜血的光。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她伸出舌頭，將嘴角的鮮血舔了回去，臉上露出一種病態的，滿足的表情。
    “這才是真正的力量……你的血，一定……非常美味。”
    她肩膀上那道猙獰的傷口，竟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蠕動，愈合。
    嬴政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
    這女人，到底是個什麽怪物！
    這世界變化也太他媽大了！
    他忍不住了，要爆粗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