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章 執行和挑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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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科言繼走進了天皇的書齋,行禮著說道“天顔拝謁之禦儀、恐悅至極奉存候!”
    “朕很乏,多餘的禮節就免了吧,有什麽事情就快說吧。”後奈良天皇明顯是寫書法寫累了,實在沒辦法陪公卿們玩那套。
    山科言繼直起了腰轉頭看了一圈,附近沒有什麽宮中女官或者其他近侍,於是把右手伸進左邊略微有些磨損的袖子——他這從四位近衛中將麵見天皇的朝服,還沒今川義真這個正六位下上總介見葡萄牙人時穿的狩衣新——掏出一個小布包,畢恭畢敬地捧給後奈良天皇。
    “這是……?”後奈良天皇問道。
    反正附近沒其他人,山科言繼也就繼續不按著公卿那套禮節來,打開布包,露出一個個拇指大的白色半透明晶體“當今,這是上午求見我的堺港商人會合眾的代表私下賄賂我的,說是和白糖一樣,去年開始,從東海道今川家手裏買的,味道也甚甜,聽他們說,過午後饑餓難耐時,取一顆含在口中,便能讓人很快振奮精神。”
    <的被這個時代的小日子中上層當成葡萄糖口服液來用,也不知道會作何感想。
    “今川家,又是今川家……那些商人找你,然後賄……進獻這個,是想做什麽?”後奈良天皇問完,取了一顆冰糖放入口中,細細品味起來。
    山科言繼回答道“當今,他們是找臣哭訴,京都附近,武家棟梁和三好家之間的戰事遷延日久,不管是通向東海、東山還是北陸的商道,還是南邊的堺港,都大受影響,因此他們希望當今能派人出麵,調停雙方戰事,還幾內一個太平。”
    等後奈良天皇從冰糖的甜蜜中回魂,感慨道“沒想到那群商人還覺得我們能出麵勸動幕府和三好家?織田三河守去世,我們自己連派使節出近幾都辦不到,又怎麽能替他們,給那兩個都能提兵以萬計的武家講和?”
    “當今,其實,勸和他們雙方,我們現在不是不行……”山科言繼說道。
    “神宮前的狛犬,又怎麽能勸和兩隻正在全力搏殺的猛虎呢?”後奈良天皇問道。
    “當今!那兩隻猛虎都已經傷痕累累,打不下去了,並且已經有狼已經靠近……”山科言繼低聲說道。
    “狼?”後奈良天皇兩隻手默默把那包冰糖塞入自己衣袖裏的小兜後,問道。
    “沒錯,已經有可以勸服兩頭病虎的強狼來了,而我們這個石狛犬,可以湊過去了……”山科言繼說道。
    “呼……”後奈良天皇長出一口氣,“那隻狼是?”
    山科言繼看向後奈良天皇剛收下那包糖的衣袖,一切盡在不言中。
    “今川家啊……兩隻傷虎縱然不想打下去了,也不是什麽阿貓阿狗來勸就可以讓他們停下的,今川家倒是算是一頭可以在猛虎惡鬥中有資格插手的強狼。”後奈良天皇想了下後說道,“今川家是哪位作為使節?今川治部大輔生母乃是曾經的權大納言中禦門宣胤吧?派的使節總是能和你們攀上關係的吧?”
    “正如當今所言,今川家派來的使節的確是和朝廷中諸位大人有關係的,乃是在京都建仁寺和妙心寺修習過的太原雪齋大師!雖然沒有血緣上的關係,但是很多雲上人幼年時都和他有共同論佛的情意,在下也和今川治部大輔大人有過筆談之誼。”
    “雲上人”是指四位以上的泥轟公卿朝廷高官,別看這時候今川義元已經是從四位治部大輔了,實際上往前倒騰三四百年,在平清盛他爹以前,哪怕源平兩家是天皇旁支,源平武士都沒人可以混到這個層次。現在朝廷正經銓敘的四位以上武家也沒幾個,別看到了後世,戰國三傑,還有長州薩摩等的藩主也有二位甚至一位,但那其實基本上是明治政府追贈的……
    “那就好,你去和太原雪齋大師一起,去勸和足利跟三好兩家,如何?”
    “謹遵當今聖旨!”
    “辛苦你了。”後奈良天皇望了望快要落下山的太陽,從桌案上拿來幾幅字畫,遞給山科言繼,“我沒有什麽東西可以支持你,這些字畫能賣出多少,就都當做這次的經費了,有剩的……罷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有剩的,都給你了!”
    “多謝至尊!”
    ……
    在清洲織田家織田信友切腹自盡後,下尾張守護代就沒人了,而織田信長就對這個幕府役職產生了興趣,不管怎麽說,這也是一個有點用處的名義,因此勝幡織田家的織田信長就對這個幕府役職產生了興趣。
    之前在和今川家的和談中,一開始隻有今川家憑借優勢提出了條件,但是到了後麵,織田信長為了能夠在大義上壓製住那些想著“我效忠織田,織田效忠今川”的蠢貨們,不得不提出了他的條件——今川家需要和斯波義銀一起為他出任下尾張守護代背書!
    今川家的回複是“先把今川家執權座的關門弟子他媽交出來!”
    織田信長“你們tn的為啥不要我親媽?”
    關於把自己親媽交出來的提議,織田信長是認真的,但是今川義元要織田信秀老婆有什麽用?他又不是曹賊……
    他要的他弟弟的老婆——呃,他也不是李二鳳——他隻是需要完成對小師弟以及烏帽子子的約定……
    現在,鬆平竹千代的母親,於大之方,按照雙方的約定,終於由織田信長在說服久鬆俊勝後,派人送到了岡崎,而執行這次任務的,就是織田信長幾兄弟中單看外表風度最適合搞外交的織田信行。
    岡崎城禦殿的障子門半掩著,夏末的蟬鳴混著遠處練兵場的吆喝聲飄進來,在檀香氤氳的空氣裏撞得七零八落。織田信行跪坐在冰涼的榻榻米上,藏在官服廣袖裏的手指不自覺蜷起——他能看見自己腰間家紋帶在榻榻米投下的褶皺,像極了此刻他麵對東海道霸主時緊繃的心境。
    \"於大之方已在門外等候。\"他垂著眼,聲音壓得平穩,額頭幾乎觸到地麵,\"還望治部大輔大人記取前約,家兄的下尾張守護代役職......\"
    上座傳來折扇輕敲掌心的聲音。今川義元一身公卿服飾,金漆家紋在漏進來的陽光裏泛著冷光,他慢條斯理地搖著木梳紋折扇,和服下擺掃過鋪著的白絹墊,帶起一陣若有若無的香氣。
    \"不,\"他突然開口,折扇\"啪\"地合上,指節叩著膝蓋,\"今川家可沒說是織田信長的下尾張守護代。”
    “嗯?治部大輔難道要食言嗎?”織田信行頂著東海道第一弓取的威壓質問道。
    \"今川家隻答應為勝幡織田家謀這份職。\"義元重新展開折扇,扇骨劃過空氣的聲音格外清晰,\"至於是你那兩個兄長,還是你,或是哪個乳臭未幹的弟弟......\"他頓了頓,視線落向窗外搖曳的楊桐枝,\"這與我何幹?\"
    聽出今川義元弦外之音的織田信行眼睛瞳孔一縮,“治部大輔大人的意思是……
    \"尾張需要個懂規矩的主。\"義元忽然笑起來,折扇在掌心轉了個圈,\"總不能讓個光著腳跑大街的傻瓜當家吧?\"他前傾身體,屏風上繪著的猛虎仿佛活了過來,陰影正正罩住信行,\"何況,信長是蝮蛇的女婿。你說,將來尾張的守護代,究竟苗字織田,還是苗字齋藤?\"
    信行的呼吸驟然停滯。遠處傳來戰馬受驚的嘶鳴,他猛地伏下身,額頭重重磕在榻榻米上,發出沉悶的響聲:\"在下......明白了。\"
    簷外的蟬鳴聲陡然拔高,今川義元重新搖起折扇,看著那抹伏在地上的藏青色官服,嘴角勾起一絲若有若無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