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2章 沒意思的戰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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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行人離開硝田,穿過熬硝的山洞。洞壁上凝結的硝霜在火把照耀下如同繁星,竹千代不時伸手觸碰那些晶瑩的沉積物,每碰一下都會驚起一小片閃亮的粉塵。
    回程的馬隊沿著東海道緩緩前行,八月的駿河國像被扔進了鐵匠鋪的熔爐,連路邊的葦草都蔫頭耷腦。毒辣的日頭把東海道烤得直冒煙,連路邊的葦草都蔫頭耷腦。
    今川義真勒住韁繩,馬腹上的汗水已經浸透了鞍韉,順著馬毛一縷縷往下淌。
    鬆平竹千代倒是精神頭足,騎著匹比他高不了多少的日本本土小馬,小短腿在馬腹兩側晃悠,眼睛瞪得溜圓,可能還在想著剛才熬硝洞裏那些冒泡的陶罐,還不時用手扇著風,汗水已經浸透了他後背的衣衫。
    \"龍王丸大哥,\"竹千代驅馬靠近今川義真,\"您帶的這些硝石,到底有什麽特別的用處?\"他的目光不時瞟向今川義真馬鞍旁晃動的布袋。
    今川義真抬頭看了看刺目的太陽,汗水順著他的鬢角滑落。忽然,他眯起眼睛,指著前方:\"那邊有個涼亭。大家去那裏歇歇腳。\"
    那是一座簡陋卻結實的木亭,正是今川義真在台風後推行\"以工代賑\"政策的成果之一。亭頂的茅草還泛著新曬的青黃色,四根立柱灰褐色的表麵,在炎炎夏日裏顯得有點清涼。
    侍從們先行一步,原本在亭中歇腳的幾個行商見狀,連忙收拾包袱退到路邊。
    今川義真看到他們誠惶誠恐的樣子,上輩子什麽“我爸是李剛”、“故宮開大奔”之類,讓今川義真羨慕不已,而現在——“便宜老爹是東海道第一弓取”……
    \"都進來吧,地方夠大。\"今川義真翻身下馬,將韁繩交給侍從。他拍了拍馬鞍旁的布袋,對竹千代眨眨眼:\"今天就讓你們見識見識《淮南子》裏記載的"夏造冰"。\"
    側近武士們很快搬來一個大木盆,清澈的井水倒入盆中,在陽光下泛著粼粼波光。今川義真解開布袋,小心地將硝酸鉀晶體倒入水中。晶體入水的瞬間,發出細微的\"嘶嘶\"聲,像是無數小蛇在吐信。
    \"都把自己的水囊放進來。\"今川義真率先解下腰間的水囊,那是北條早川臨行前為他準備的白開水,此刻已經變成常溫。
    鬆平竹千代半信半疑地遞過自己的竹筒,克裏斯托旺則好奇地湊近木盆觀察。
    \"這...這是某種煉金術嗎?\"克裏斯托旺生硬的日語問道。
    \"算是吧。\"今川義真蹲下身,用手攪動盆中的水。隨著晶體的溶解,水麵竟然漸漸升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白霧。他伸手試了試水溫,滿意地點點頭:\"可以了,把水囊都放進去。\"
    眾人圍坐在木盆周圍,竹千代忍不住伸手去摸盆壁,立刻驚訝地縮回手指:\"好涼!比井水涼多了!\"
    今川義真笑而不語,繼續攪動著盆中的水。漸漸地,盆壁外側凝結出一層細密的水珠,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約莫一刻鍾後,今川義真撈起自己的水囊。羊皮水囊表麵已經變得冰涼,他拔開塞子,仰頭灌了一大口。\"哈——\"他長舒一口氣,喉結上下滾動,\"這才叫活水!\"
    竹千代迫不及待地搶過自己的竹筒,咕咚咕咚連喝幾口,水珠順著他的下巴滴落。\"真的變涼了!像冬天的溪水一樣!\"少年興奮得臉頰泛紅。
    克裏斯托旺謹慎地啜飲了一口,隨即睜大了眼睛:\"聖母瑪利亞!這簡直是神跡!\"他激動地在胸前畫著十字,\"在歐洲,隻有最富有的貴族才能在夏天享用冰鎮葡萄酒!\"
    今川義真看著眾人驚歎的表情,心中湧起一股成就感。他舉起水囊,像舉著酒杯一樣:\"明國的皇帝肯定享受過這種涼意,但京都的天皇和將軍們怕是想都不敢想!諸君,飲勝!\"
    “哈~”
    “爽~”
    繼米湯之後,又一種能被今川義真喝出酒的氣勢的飲料誕生了——硝石溶水降溫後的涼白開……
    回過味來的鬆平竹千代想起香皂的製作流程,突然想起“哥,如果涼水裏放些果子汁水,那豈不是……”
    “那就有冷飲可以喝了!等回了今川館,可以琢磨一下,不過這條件你也知道,原材料更是要首先供應軍需,所以隻能我們自己,加一些有功的家臣,可以用這個夏天的時候當賞賜,嗯,他們去參與賑濟也差不多該回來了,屆時可以那這個當榮譽。”
    “那我可以拿些走,給阿鶴做冷飲嗎?”
    “沒問題!”
    正當今川義真跟鬆平竹千代兩人分著硝石的時候,明顯是來找尋他們的一個武士縱馬跑了過來,確認是他們後連忙下馬對今川義真和鬆平竹千代說道“新屋形五郎殿、次郎三郎大人,岡崎那邊的信件。”
    今川義真見是眼熟的今川家武士,便接過武士遞來的信件拆開看了起來。
    信件是今川義元寫的,內容很簡單,岡崎方麵已經決定在跟戶田氏的戰爭結束後,讓於大之方跟隨凱旋軍隊回駿河,讓駿府方麵、特別是鬆平竹千代早做準備,迎接自己的母親,還有母親帶過來的同母異父弟弟。
    今川義真把信中內容轉告給竹千代,“恭喜,你母親就要回來了。”
    “我的母親啊……”鬆平竹千代陷入了回憶,表情隱隱有些悲傷……
    “聽你說你在尾張還是見過你母親幾麵的?”今川義真問道。
    “是,吉法師哥哥偶爾能幫我和母親見下麵。”竹千代回答道。
    “你覺得她對你好嗎?”
    “當然!”鬆平竹千代很是篤定。
    “那就開心一些,和母親的時隔兩三年的重逢,可不能哭哦!”
    “嗯!”鬆平竹千代答應道,“不過龍王丸大哥,你現在怎麽看起來有些……”
    不錯,今川義真看起來有些惱火……便宜老爹是飄了啊,還沒開打,就說能凱旋?
    雖然不是人人都是曆史上那個織田信長,哪哪都是桶狹間戰場,但是飄了的話,誰都有可能是曆史上那個倒黴蛋今川義元……
    【其實最容易飄的人其實還是你吧!】
    ……
    不管是曆史上的還是本書的織田信長,能被稱作“尾張大傻瓜”,自然是特立獨行的,能和他這樣在紙麵上的大劣勢局中,集中優勢兵力在局部斬首行動、一擊必中的,古今中外罕有,戶田氏家督戶田宣光,自然不是罕有的那一波……
    所以這次,今川義真的擔心是多餘的……
    差距懸殊的戰爭是很沒意思的;
    弱小的那一方本就要投降,那就更沒意思了;
    強大的那一方擺明了“給我個態度就隻是流放,不然……”,那就是沒意思中的沒意思。
    什麽態度呢?你在戰場上戰死了,你家嫡係、核心家臣流放,但不影響你的庶流和領民,戶田宣光自然沒得選。
    當今川軍推著重新組裝好的五架投石機——感謝那艘遣明船形製的大帆船,不然用體型上更大的安宅船來運輸的話,八成會翻——往師崎城迫近的時候,戶田宣光和一些願意跟著他一起死,換取子孫在其他武家出仕時能有好名聲的家臣、郎黨,就已經在城門大手口外列好陣勢了。
    戶田宣光的衝鋒與其說是衝鋒,倒不如說是送死,今川義元這個“橙武將”都表示沒眼看,明顯對方根本沒存“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了”的絕地求生心思……
    今川義元也隻好讓手下人幫戶田宣光走個體麵了,看著長槍完全沒砸到人,就被好幾個今川家長槍足輕聯手捅死的戶田宣光,今川義元吩咐道“就說他是戰鬥力竭而死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