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章 新體係,容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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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陽西沉,將軍山腳的密林被染成一片血色。幾內的風卷著沙塵掠過山城國的荒野,刮過裸露的岩石時發出嗚咽般的聲響,吹動了足利義藤身後那麵繡著二頭波紋的旗印,獵獵聲裏裹著幾分蕭瑟。
    鬆永久秀的陣羽織也被熱風吹得獵獵作響,這位從丹波國戰場風塵仆仆趕來的三好家文職武士,在這時躬身走來。
    他穿著一身藏青色直垂,領口袖口繡著低調的菱紋,腰間沒配長刀,隻懸了柄短脅差,更顯得文質彬彬。但那雙細長的眼睛裏藏著精光,掃視過足利義藤緊繃的側臉時,嘴角勾起一抹難以察覺的弧度。
    鬆永久秀走到三步開外深深鞠躬,深藍色的烏帽子幾乎要碰到地麵,聲音卻平穩得像壓在石板下的水:“將軍大人,京都已備好二條禦所,三好修理大夫特命在下率軍護駕,恭迎您回京,重開幕政——明早出發。”
    最後四個字說得不疾不徐,卻像釘子敲在木板上,帶著不容置喙的分量。
    足利義藤沒有立刻回答。他站在一棵老鬆樹下,身姿挺拔如劍,一襲深紫色直垂在風中微微擺動,胸前的二引兩家紋在夕陽下格外醒目。他指尖輕輕摩挲著腰間的名刀“鬼丸國綱”,刀鞘上精致的金蒔繪映著最後一縷天光。
    他知道,自己這一去,不過是換了個牢籠——三好長慶的軍隊會像鐵桶一樣將他圍在二條禦所,幕府的政令依舊出不了京都——即使按照合約,政令對幾內以外的地方依舊可以透傳,但是穿過三好家領地後傳向地方的命令……
    但若不去……
    一隻枯瘦到寬厚的手掌輕輕拍在他肩上,袖口帶著六角家的家紋“隅立て四つ目”——是六角定賴。這位年過六旬、自覺死期將近的將軍烏帽子親穿著赭紅色陣羽織,臉上刻著深淺不一的皺紋,眼神卻像山澗的清泉般澄澈。他沒說什麽,隻是指尖微微用力,傳遞著無聲的支撐。
    足利義藤得到人扶腰作膽,深吸一口氣,胸腔裏仿佛燃起一簇微弱卻執拗的火苗。他抬眼看向鬆永久秀,聲音裏的疲憊被一種沉鐵般的堅定取代:“鬆永君,請先讓三好家大軍安營紮寨吧。”他頓了頓,字字清晰,“就依你們,明日出發。”
    鬆永久秀眼中精光一閃,再次深深俯首:“嗨!”直起身時,他眼角的細紋裏盛著笑意,轉身揮手示意,遠處待命的三好軍便如潮水般湧向山麓,開始搭建營帳。篝火很快在暮色中亮起,星星點點,像撒在將軍山腳的磷火。
    ……
    東海道,駿河國,今川館,壽桂尼的禪房。
    天已暮,房間裏壽桂尼和井伊永還在誦經,今川義真則是就著蟬鳴還有念佛聲吃飯。
    下午今川義元解決了戶田氏,並且開始準備啟程的消息傳回了今川館。今川義真上輩子沒玩過諸如信長之野望的遊戲,不然他就會看著今川家的控製區——忽略額外占領誌摩國和還沒投降今川家的水野家的話,就和桶狹間那一戰之前,今川家的控製區很像了——簡稱1560桶狹間劇本開局……
    當然即使是曆史上的1560年今川家,也沒有真正降服水野家,不然小烏龜想要往大高城送糧不會那麽麻煩。
    原本今川家還要推線、鎮壓再推線,到1560年夏天才短暫形成的版圖,在今川義真的影響下,1551年夏便形成了……
    晚飯飯點之前,今川義真是要把最新的情況匯報給壽桂尼的,但是念佛中的壽桂尼隻是說了個嗯,然後給今川義真安排了晚飯,讓今川義真吃完後等著,她有事情要和今川義真說。
    很快,今川義真吃完晚飯,壽桂尼依舊沒有念完經,不敢走的今川義真隻好乖乖等著。
    良久,壽桂尼和井伊永方才念完經,壽桂尼是堅持過午不食的,井伊永因為還很年輕,且不算出家,必須攝入足夠營養,方才有第二頓,念完佛經後方才在一邊吃了起來。
    “飯菜有些冷了吧?要不要我去讓人熱熱再吃?”今川義真說道。
    “我自己去庖房。”井伊永的確覺得飯菜有些冷,但她沒讓今川義真去,反而自己去了。
    看著井伊永離去的背影,壽桂尼說道“她倒是會解人意。你知道我為什麽把你留下來嗎?”壽桂尼接著轉向今川義真。
    “祖母大人有何吩咐?”今川義真低頭說道。
    “沒什麽吩咐,隻是我想問你,你從你父親這次出陣,學到了什麽?”
    “對付敵人要學會文攻武嚇?不要一味暴力攻擊?”今川義真問道。
    “還有呢?”
    “要師出有名?”
    “還有呢?”
    “還有啥?”今川義真的眼神恢複到大學生那麽清澈的水平。
    “這次你父親攻擊戶田氏時,動用的軍隊,除了從駿遠帶過去的人馬以外,還把上半年你壓服新降的西三河國眾豪族的軍役給動員了起來,有沒有學會什麽?”壽桂尼問道。
    “剛投降的人,我真不敢用啊!”
    壽桂尼歎了口氣,還是不玩精神助產術那套了,直接說出了答案“龍王丸,你要記住,對待那些敵人趕絕殺絕,不如收下當狗!他們隻是想家名延續而已,沒必要做絕,就像花倉眾一樣,不存在一時是敵人,就永久是敵人的情況。”
    “他們這次也沒啥好表現啊,湊數的而已,和花倉眾差遠了。”今川義真反駁道。
    “天朝有句古話,男人三大鐵,對於我日本國武士也是如此,別的不說,你信任家塾裏那些年幼的家臣、附庸兒子,是因為他們和你同過窗;你現在對花倉眾信任些了,也可以說是因為和你一起扛過槍,最後那個,你還小,就不說了,以後你大些後,有機會,可以帶一些你看中的臣子一起去……”壽桂尼說道,“同樣的道理,你上半年打服,可能內心還不服的那些西三河國眾,要讓他們徹底納入我今川家軍門,拉他們一起出陣一次,是必須的!”
    三人三大鐵嘛,今川義真是知道的,最後那個鐵是什麽,也是清楚的,但今川義真還是忽略了老尼姑的葷話,隻是說道“但還是太危險了,不怕這群人陣前反水嗎?”
    “怕啊,怎麽不怕?所以你父親是讓駿遠武士們壓著西三河武士們去的,這沒有任何問題,你也要學著點!奉公恩賞的渠道,不能隻留給老人,新降服地區的武家,也不能忘了他們,更不要防範他們過度!”壽桂尼嚴肅說道。
    “嗨~”今川義真點頭答應道,也不知道他聽進去了沒有。
    “罷了,該幹嘛幹嘛去吧!”
    “嗨!”今川義真行完禮,便快速離開了壽桂尼的禪房,老實說,大方殿的壓迫力對他而言還是很強的。
    當然,更重要的原因,是今川義真已經不像去年這個時候那樣謹小慎微,當時壽桂尼長篇累牘跟他講東海道局勢和領主和國眾豪族、基層在地武士之間的主從關係時,今川義真不管聽沒聽懂,總歸是聽下了的,但是現在,知道自己開掛之下武力破百、並且有了實打實的戰績支撐後,似乎有點不大聽的進去了……希望他以後不會翻車……
    “大方殿和你說了什麽?”吃完飯的井伊永問道。
    “她讓我去帶人~”
    “啪!”井伊永抬手就是一個爆栗,像是大幾歲的姐姐教訓皮弟弟那樣,“”說正經的!”
    “要給新降服的武家奉公恩賞的機會啊……為了教你,大方殿可真是不遺餘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