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麽……正德寺那邊呢？”證惠把文書放回錦盒後問道“門主大人應該知道吧？我們跟長島城的堀田家關係不錯，分屬願證寺下的末寺——尾張正德寺，也跟勝幡織田家、齋藤家關係密切，如果在東海道完全押寶今川家……”
    “禦住職大人！”下間源十郎打斷了證惠的問話“禦門主樣的意思，本願寺本山，願證寺、本證寺這樣的別格本山，乃至正德寺這樣的重要末寺，沒必要完全是一塊鐵板，跟距離近的有力武家之間，都可以互相為善，如果有力武家之間有衝突，我宗寺廟間也可在不真動手的情況下，稍稍站一下隊，避免完全跟武家對立也是可以的，隻要記住本宗本門之間不要下場互相敵對即可。”
    如果今川義真在這，聽到下間源十郎的話，就知道這些一向宗的高層們，從階級屬性上說，早就背叛了中下層的淨土真宗信徒，充滿了鬥爭的軟弱性和妥協性……呃，說起來人家也是有傳承、有法器，有餘力在“一向念佛”之外，念念其他長篇佛經的有產者，按照馬聖的階級劃分那甚至算剝削者，和真底層信徒是忽悠跟被忽悠的關係，哪能算真正的階級戰友，自然無所謂“背叛”，至於今川義真本人，就是個封建領主頭子，哪來的資格評判他人哦……
    “這倒是有理。”願證寺證惠點了點頭。
    “禦門主樣高瞻遠矚！”下間源十郎狂熱說道，然後又轉冷靜，分析道“以東海道西半段局勢為例，今川、織田、北畠三強在伊勢灣、知多灣、三河灣互相對峙，現在看起來今川一家強於另外兩方，本宗的確需要讓三河教團花力氣靠攏，但是在這亂世，誰敢說今川家就會一直獨大？如果織田齋藤解決了一色義龍的問題，那麽濃尾聯手就大於駿遠三誌了；如果朝廷下場為北畠家背書，今川的足利一門連枝眾地位就不大夠看了。因此住職大人您、三河教團還有正德寺，都可以分別交好一方，如果哪方武家真的笑到最後，本宗的另外兩方，也有人可以幫忙轉圜一二。”
    “那門主大人的意思，是讓我們分別下注嗎？”願證寺證意問道，“三河本證寺、上宮寺已經投今川鬆平，尾張正德寺親織田齋藤，我們就隻能下注伊勢北畠家嗎？老實說，我不認為這是什麽好的選擇，北畠晴具除了官位，什麽都比不過今川治部大輔，他的繼承人北田具教據說有名將之資，可是比他年齡小不少的今川上總介大人已經是真正的名將了，有的選的話，我還是想交好今川家。”
    戰爭的勝利，帶來的好處是不可估量的，特別是初出茅廬的少年統帥，以少勝多，連戰連捷的故事，對於同齡人的“殺傷力”是巨大的，有的會嫉妒、有的會崇拜，但是不管怎麽說，都會影響他們對於打出那份戰績的人的觀感，現在今川義真在比他大一歲的願證寺證意眼中就是——強！牛逼！得交好！最次也不能跟他敵對。
    “況且我們雖然在伊勢國，但是其實也是緊鄰織田家控製的尾張國海西郡，跟北畠家還隔著関氏、長野氏、木造氏等勢力，老實說，向織田家靠攏都比向北畠家靠攏容易！”而願證寺證惠則是從實際角度說明了他們下注伊勢北畠家的難度。
    下間源十郎也不知道怎麽回答了，原本按照本願寺證如的構思，想的挺好，環伊勢灣地區三個寺廟正好分別傾向三個武家，但是這怎麽搞的好像堂堂三國司之一，官位在所有武家裏在第一梯隊的北畠家在淨土真宗外交版圖裏好像很沒麵子……
    最後願證寺證惠歎了口氣後說道“也罷，源十郎，我也不為難你，你且自帶著文書去三河本證寺，老衲以及願證寺先不下場，但會準備好文書跟門主大人解釋我們對環伊勢灣地方的局勢分析，等你返程時再帶上文書，待回本山之後，從門主大人那裏得到明確的答複後再說，如何？”
    下間源十郎彎腰鞠躬行禮“多謝禦住職大人體諒了！”
    “嗯，源十郎這兩天你先在長島城遊樂一番，待補給完畢，後日再乘船去三河吧。”證惠吩咐道。
    “那就多謝禦住職大人了！”源十郎感謝道。
    “嗯，去吧！”
    “嗨！”源十郎行禮後退出了佛堂。
    “父親大人，我們到底該怎麽辦呢？門主大人如果堅持讓我們向北畠家靠攏……”看著下間源十郎走遠，願證寺證意向證惠問道。
    “安心，門主大人應該清楚，他在本山所看到的，肯定不如我們在地方看到的局勢清晰，所以這點自由還是會給的！同為蓮如大師之後，如果他在本山享富貴還不夠，還要插手別格本山的具體事務，那我們可就要讓他知道，同為蓮如大師之後的其他人，到底會不會服從他的意誌！”
    ……
    東海道，駿河國，今川館。晚夏的黃昏，帶著些許悶熱的氣息，緩緩降臨。天邊的落日如同一顆熟透的橙子(某橙武將……筆者故意的？），將餘暉毫無保留地傾灑下來，給整個駿府披上了一層暖橙色的薄紗。
    微風輕輕拂過，吹動著庭院中繁茂的枝葉，沙沙作響，似乎在低聲訴說著即將到來的重要時刻。
    在今川館本丸禦殿前的台地，人群漸漸聚集。今川家的高層們身著華麗的官服或者甲胄，神色莊重，彰顯著他們的地位與威嚴；家臣附庸們整齊排列，眼神中透著敬畏與期待；安詳鬆平家的高層們和部分在今川義元坐鎮三河期間表現尚可的西三河豪族代表，穿著相對樸素，也站在其中，有人麵沉如水，有人隱隱緊張……他們清楚，今天將是決定西三河未來走向的重要日子。
    這場集會，既是為晚上的宴會做準備，也是一場意義非凡的今川家擴大會議。首先進行的，是今川義真、今川義元兩輪對西三河擴張中，依照軍功暫行安堵的最終確認。在眾人的注視下，一份份地契與任命文書被宣讀，西三河的“蛋糕”被正式分定。
    隨後，今川義元站起身來，他的目光如炬，緩緩掃過台下眾人，開口道：“如果西三河國眾豪族之間有衝突，那就需要服從次郎三郎的意誌！如果對次郎三郎的裁決不服，可以向關口刑部上訴；如果對關口刑部的裁決不服，那麽可以向我上訴，以我的裁決為最終的裁決！”他的聲音低沉而有力，在空氣中回蕩，讓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當然，依據《今川假名目錄及其增補》，不允許任何情況下的越級上訴，逐級上訴也必須是有能提供新的證據或者經典注釋來作為支撐，如果隻是單純重複自己的訴求，那將不予接受上訴，並且將對無賴上訴或者越級上訴的一方，處以糾紛標的物三成價值的處罰……”今川義元繼續闡述著西三河在今川家麾下，應該有的秩序！
    “按照將軍殿樣的禦內書，鬆平次郎三郎，就是毋庸置疑的西三河守護代，他的役職，受在下——駿河、遠江、三河守護，今川治部大輔義元，和犬子誌摩守護、今川三河守義真的認可！”今川義元最後宣布道。
    在他的震懾下，西三河國眾豪族們紛紛以安詳鬆平家臣，或者今川家臣兼安詳鬆平家與力的身份，向鬆平竹千代確立了上下級關係。他們或是單膝跪地，或是拱手行禮，口中高呼著效忠、聽命的話語，聲音匯聚在一起，在駿府的上空久久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