備前國的天空被一層厚重的鉛灰色雲層壓得極低，瀨戶內海的潮氣順著海風漫過原野，在天神山城的石垣上凝結成細密的水珠。雖聽聞九州島正遭台風肆虐，裹挾著毀天滅地的風雨，但四國島如天然屏障般橫亙對岸，將狂躁的氣象阻隔在外，隻留此地一片沉悶的陰鬱。城下曠野中，尼子家的大軍如墨色洪流般鋪開，旌旗在微風中低垂，甲葉碰撞聲斷斷續續，卻透著令人窒息的威壓。
    近兩萬大軍的陣列裏，帥旗下的身影格外醒目。37歲的尼子晴久立在土壘高台之上，漆黑大鎧如蟄伏的巨獸般包裹著他挺拔的身軀，甲片間萌黃與赤色的威繩交織纏繞，在昏暗天光下仍像跳動的火焰般灼眼。這套重達三十餘斤的大鎧工藝精湛，胸口的栴檀板與鳩尾板以鐵與鹿皮層層疊加，邊緣的弦走韋打磨得光滑如鏡，既防弓弦刮損又添威嚴 。肩頭的大袖甲片層層疊疊，懸緒與水吞之緒在背後打成華麗的總角結，穿過總角付之環穩穩固定。最引人注目的是那頂嚴星兜，巨大的金色鏟形前立直指蒼穹，即便無陽光映照，仍透著逼人的鋒芒——這不是朝廷任命的象征，而是尼子家對山陽道赤裸裸的實力宣告。
    後人提及泥轟戰國史，除了為統一日本分階段做出巨大貢獻的戰國三傑之外，基本就隻知道和三傑交過手並且戰績亮眼的龍虎獅手取川、三方原，小田原，第一個可能虛構，最後那個是兒子敗績，會吹的日子人覺得老子也許能贏。、最佳墊腳石“弓”，之外也就是知道三好長慶等幾內、東國的人物，對西國強大戰國大名了解不多，但是大內、尼子、大友，鼎盛時都擁有差不多同期甲相駿三家之二甚至更高的石高，而尼子晴久這個被很多人認為不如祖父尼子經久的繼承人，實際上實現了尼子氏最龐大的版圖和最有力的領國支配。
    ——從山陰道中間的根據地出雲國出發，帥大軍攻伐不管怎麽走都至少相隔兩個令製國的備前國本地勢力，在這一時期，能做到的戰國大名可沒幾個……
    尼子晴久左手按在腰間太刀柄上，冰冷的鞘身透過籠手的絲綢麵料傳來觸感。他目光如鷹隼般掠過前方的天神山城，城牆上浦上氏的旗幟稀疏飄搖，守軍的身影在垛口後若隱若現。
    此刻的尼子晴久並不知道傳統強敵大內家內部已經發生劇變，隻知道他必須要解決東邊的麻煩，才能放心大膽地去西邊壓製毛利家、挑戰大內家。現在，隻要他一聲令下，身後的本家武士與附庸國眾便會如潮水般撲向這座孤城，徹底鏟除東邊的隱患。
    就是下屬勢力分為兩派，一派追隨地區霸主，一派反對主家，這畫麵怎麽看怎麽覺得熟悉……
    西三河國眾以及奧平貞勝跟奧平貞直兄弟:……
    “該了斷了。”晴久低聲自語，右手緩緩舉起采配。采配在他手中微微顫動，檳骨的寒意似乎預示著即將到來的血雨腥風。麾下將領們紛紛側目，握持長槍的手不自覺地收緊，前鋒的足輕已將雲梯扛至肩頭，隻待那決定性的揮動。
    就在采配即將落下的刹那，急促的呼喊與腳步聲劃破了戰前的沉寂。“禦屋形様！禦屋形様！”尼子國久的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喘息，這位西出雲的實際支配者、尼子晴久的叔父兼嶽父、新宮黨頭領，身披輕便胴丸，甲胄上還沾著趕路的塵土，一路撥開隊列奔來。他身後跟著的竟是浦上政宗，這位備前守護代身著素色直垂卻跑出了不該有的速度，臉上滿是按捺不住的喜色。
    尼子晴久的動作驟然停住，采配懸在半空。他眉頭微皺，握著扇柄的手指微微用力，指節泛白“何事如此慌張？”厚重的大鎧限製了他轉頭的幅度，卻絲毫不影響那威嚴目光的穿透力，尼子國久下意識地收住腳步，氣息稍定後才上前一步。
    浦上政宗搶先躬身行禮，額頭幾乎觸到地麵“尼子様！在下得到一則喜訊，足以令舍弟宗景與所有反抗勢力束手就擒，無需再動幹戈！”他話音未落，國久已補充道“毛利家突襲了大內家的佐東銀山！”
    晴久的眼神愈發銳利，采配緩緩放下，扇麵輕叩掌心“毛利元就瘋了？”他向前邁出半步，大鎧的草折隨之輕響，“一個靠聯姻拚湊起來的國眾盟主，敢同時與尼子、大內為敵？這絕非毛利元就這樣的聰明人所為。”在他印象中，毛利家向來依附大內，這般貿然挑釁簡直是自尋死路。
    “屬下亦有此疑，已再度派人探查。”國久連忙解釋，語氣帶著確認的篤定，“實則是陶隆房起事，已率軍攻打山口城！大內家自身難保了！”
    這句話如石子投入靜水，晴久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隨即化為深沉的思索。他抬手摩挲著頭盔的前立，指尖劃過冰涼的金屬表麵，片刻後突然輕笑出聲“原來如此。西麵的豺狼們要自相殘殺了。”他轉向國久，語氣帶著明顯的不滿，“這般關鍵消息，該先說重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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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屬下失察。”國久躬身致歉。
    晴久的目光轉向仍躬身待命的浦上政宗，采配在手中一轉“給你一日時間，勸降浦上宗景。”
    浦上政宗猛地抬頭，臉上喜色更濃，重重叩首“嗨！舍弟絕非不明局勢之人！明日此時，必定率部出降！”他挺直身子時，甚至能看到眼角的濕潤，拍著胸脯做出保證後，便急匆匆地朝著天神山城的方向而去，步履輕快得仿佛腳下生風。
    【看得清局勢就肯投降嗎？嗬嗬，這局勢可真照顧我尼子家啊！有點不太想看見他們投降……什麽時候才可以在其他領國，建立如出雲，不，東出雲那樣的體係呢……】尼子晴久因為得到好消息且勝利在望，麵露微笑，隻是在目光掃到尼子國久和浦上政宗時，有一絲別人無法覺察到的冷意……
    就是今川義真在這的話，又有很強的既視感了，第一次河東之亂時，大老婆她爹在駿東撤兵了，原本有搞事傾向的小老婆他爹就在遠江西部偃旗息鼓了……
    泥轟這能整點新鮮事兒不？
    “叔父。”晴久收回目光，聲音恢複了慣有的威嚴，他舉起采配指向身後的本陣，“即刻召集諸將議事。大內家內亂，這山陽道的格局，也該重新劃定了。”
    國久應聲領命，轉身離去時，能看到晴久仍立在高台之上，漆黑的大鎧在陰雲下泛著冷光，金色前立如利劍般刺破雲層，正如同這位尼子家主的野心，在這風雨欲來的亂世中，愈發熾烈。城下的大軍依舊肅立，隻是那份殺氣，能不能繼續保持，並且跟隨主君快速西向呢？
    ……
    “我們可以快速回轉，然後趁機發動對毛利家還有大內家的攻勢嗎？”營帳中，尼子晴久環顧在座的一門、譜代家臣和出雲之外的他國眾高層，提出了一個要求。
    之前尼子國久已經跟所有人說明了局勢，國眾豪族們在聽聞大內、毛利的亂局，並且浦上宗景已經不可能繼續反抗後，原本尚算緊繃的士氣，便略微有些鬆懈，在尼子晴久提出要求後，便是一陣沉默……
    尼子晴久看了下“尼子十旗”、“新宮黨”、“尼子七馬士”中出席會議的那部分人，原本的戰意被帶著下滑，暗暗搖了搖頭:“也罷，所有國眾豪族，待備前事了，就先各自回本領安堵，主持秋收！明年開春，我和你們一起洗雪曆年來被大內壓製的恥辱！”
    “嗨!”n
    這回，他們氣勢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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